第480章 新职位(六)

这女人是真不懂,还是故意跟她装傻呢。

西宫之主冷淡地盯着杜太后,如果非要比喻的话,杜太后此刻有种被毒舌盯住后颈的毛骨悚然之感。她定了定神,哪怕真有胆怯的情绪蔓延上来,说什么都不能在西宫之主面前表露出来。

这不是骨气,而是某些不能丢弃的东西。至于到底是什么,杜太后自己也说不上来,只知道自己不可以退缩。

“太后娘娘,多谢您为臣妾说话。可太皇太后说什么也是后宫辈分最大身份最尊贵的女人,还是您的长辈,我的主子。”淑太妃深吸一口气,温润的目光直直地对上西宫之主,哪怕对方看她的眼神还不如街边的一个贫民来得宽宏大度,她不应该畏畏缩缩地躲在杜太后身后。

太后娘娘对她足够关照和体贴,现在太皇太后的怒气明显是冲着她来的,这两人毕竟是亲婆媳,就算有矛盾,考虑到年幼的帝皇,都不会撒出来。可自己就不一样了,淑太妃当然清楚太皇太后如此厌恶她的理由——同时,她自己也对太皇太后有一丝愧疚,要不是自己的儿子,太皇太后也不用离开慈宁宫,一个人住到有冷宫之称的西宫养老。

说到底,还是她淑太妃的错。要不是她没管教好朱慎,对方也不会做出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乱上之事。

西宫之主恨她是应该的。

“淑太妃……?”杜太后有片刻的错愕,连她自己都猜不到淑太妃会选择主动站出来,与西宫之主对峙。这在以前,可是想都不用想的事。淑太妃见了太皇太后,就跟耗子见了猫子似地,有多远避多远。

“臣妾跟太皇太后的恩怨瓜葛,迟早都要面对的。如今能听到杜太后您为臣妾说话我已经感激不尽,只是太后娘娘你越是帮助臣妾,太后娘娘对臣妾的怨恨非但不会减少,反而会愈演愈烈。这样,不管是对您,还是太皇太后,以及妾身自己都不是好事。”淑太妃开口解释道。

“可是……”杜太后颇为头疼,没想到淑太妃会说的如此直白。的确,自己要是插手她跟西宫之主的恩怨,就像对方所说的那样,不但起不到什么作用,反而会激化矛盾。可怎么说,淑太妃都是自己想要拉拢讨好的人,她要是在自己眼皮底下出了事,朱慎不得恨死她。

一想到自己既要顾虑朱慎那边,又要顾及淑太妃的心情,杜太后抓狂不已。心中不禁对给她制造麻烦的淑太妃多了一丝抱怨,这夫人也真是,有什么恩怨不能等自己离开了再说么!非要趁她在的时候跟西宫之主对上,要不是她儿子手握朝政大权,杜太后才懒得搭理淑太妃跟西宫之主的陈年旧账。

“好啊,你都把话说这份上了。哀家要还放过你,可就是打自己的脸!”西宫之主冷冷地看着淑太妃,“你儿子做了什么,你这个母亲不会一直蒙在鼓里吧?淑太妃,要不是哀家当年心慈手软,你跟那个贱种说不定早就死了。”

“妾身一直记得太皇太后的恩情。”

淑太妃低下头道。

西宫之主口中的往事,乃是多年前,年纪幼小的朱慎因为不懂事抢走了太子殿下的玩具,那个时候的淑太妃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答应,就算生了皇子,地位依然卑贱。按理说,敢私自抢夺太子的玩具,就算被太监掌掴打死,自己都不能有怨恨。

可淑太妃还是哭着哀求西宫之主放朱慎一马,为了见她一面,淑太妃不惜在慈宁宫门前跪了一天一夜,晚上变天下雨也依然坚持不肯起来。直到现在她的膝盖一到阴雨天,就会有针戳的刺痛感。

就是看在淑太妃这份坚持上,西宫之主最后还是原谅了以下犯上的朱慎,把他从东厂放了出来,否则,现在哪还有朱慎这个人。

回想起这事,两人的境遇完全不一样。淑太妃只有满满的庆幸,庆幸自己的孩子捡回一条命,岁数他从东厂出来时,人已经去了半条命,可后面还是救回来了。无依无靠,没有半点权势的淑太妃拼着自己的性命也要救回儿子,那个时候的西宫之主就是因为一点恻隐之心被淑太妃所打动,才会放过朱慎。

可现在,她只有满腔的悔意。自己可是亲手养了头白眼狼啊,那贱种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还敢残害自己的同胞兄弟,篡改陛下临死留下的遗诏。若是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说什么她也不会放过朱慎!

“既然记着,那还不快给哀家跪着!当年的情分哀家现在就要向你一一讨回来!”西宫之主命令道。

淑太妃没说话,杜太后还以为她不会跪的,可令她惊讶的是——淑太妃竟当着她的面,丝毫不在意地跪在了西宫之主的脚下,脑袋摆到了膝盖处。这个姿态,已经放得足够低,也足够羞辱人了。

西宫之主见她跪下后,对着身边的下人颇为癫狂地大笑道:”见到了吗?这就是当今权倾朝野的摄政王的生母!现在她就跪在哀家面前啊!”

杜太后脸色微变,本要说什么,可她身边的宫女却偷偷撤了下杜太后的衣袂,无声道:“娘娘,还是别去了,现在的太皇太后不太正常。”

果然,杜太后仔细打量了下此刻大学不止的西宫之主,和以前相比,她现在的模样的确过于癫狂了些。想了想,杜太后还是决定按宫女所说的,暂时不插手她们两个的私人恩怨

反正这是淑太妃自己说的话,在场的下人如此之大,谁都能作证。还有,她已经暗示过宫女去把摄政王请来。有他来的话,事态再怎么发展也不会逾矩。

“太皇太后,您可千万别激动啊。御医可是特意叮嘱郭,您有心病情绪起伏不能太大啊。”西宫之主身边的嬷嬷忍不住小声提醒她。

可西宫之主一点都不在意,“哪又怎么样,你可知哀家盼这刻盼了多久?整整十三年多了,这女人一直没给哀家跪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