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庆楼的万年春甘甜入喉,虽下去有种徜徉在春季花海,踏马效游的感觉。一碗万年春不知不觉就喝的干干净净。
杨纪提起银质酒壶,给两人满上,一起继续吃着酒菜。住宿和吃饭的问题解决,祭炼青铜血法器的问题也有了着落,杨纪心中大为放松。
“欧阳师弟,你听说过一个叫陆义玄的人吗?”
闲谈间,杨纪突然聊起了一个人。
“陆义玄?怎么,师兄在洲府还有亲戚吗?”
欧阳子实挑了一块白嫩嫩的松花鱼,送进嘴里,一边嚼吃着,一边有些意外道。据他所知,杨纪是第一次进入洲府,在这里应该是没有亲戚的才对。
当然,杨纪如果认可杨玄览的话,那也算是。算是朝阳郡主,那还是贵不可言。
不过欧阳子实相信,杨纪和杨玄览见面没拔刀相向就算不错了,不大可能会去认这门亲戚。
“那倒不是。是我父亲以前的一位故旧。”
杨纪道,摇了摇头,脑海里却想起了当初在平川城里将军秦炎说过的话。父亲杨度和那位陆义玄的当年一起参加武科举,而且还是极好的朋友。
父亲当年的事情,这位叫陆义玄的一定知道一点。要想调查父亲当年的死因,就必须得找到这个叫陆义玄的。
“洲府里有三百多万人,什么来历的人都要。想找一个人绝没有那么容易。不过,即然师兄说了,无论如何我都一定会去做的。师兄放心,一旦有消息我会立刻告诉你的。”
欧阳子实一脸狂热道。对于杨纪的事情,他是极其上心的。
“嗯。这件事情对我非常重要,我先谢谢你了。”
杨纪诚恳道。
“呵呵,师兄还跟我客气什么。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是了。”
欧阳子实摆摆手,满不在乎道。
两人继续吃着酒,不一会儿,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突然楼下传来。
“好凌厉的气息。”
杨纪微微皱了皱眉,也没有意。但过了一会儿,突然感觉不对了。这团锋芒毕露、好像刀锋般凌厉的气息似乎直奔自己而来。
嗤啦!
木质的花鸟屏风被人暴力推开,一行五六名血气强横,仿佛风暴般的人影鱼贯而入,不由分说的挤了进来。
重重的阴影叠在一起,拉得老长,把两人的桌子都遮住了。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
欧阳子实立即站了起来,厉声喝斥。然而声音未落,一只白皙修长,有如白玉的手掌突然伸了出来,按在欧阳子实的肩上,一把将他按回了座位,坐到了精致的紫檀圆座上。
欧阳子实也不是弱者,但是武道五重的修为竟然没能躲过这一招,被人生生的按在座位上,就好像钉在那里一样,动弹不得,心中又急又气,一张脸孔憋的通红。
“杨纪?”
一张画影图形扔在桌上。来人没有理会挣扎的欧阳子实,而是望向了桌对面的杨纪,虽然好像是询问的语气,但是说话的语气却很肯定,似乎早就确定了杨纪的身份。
一丝慑人的寒光从眼中飞掠而逝,杨纪没有看向来者,而是望向被他按在掌底的欧阳子实。
“子实。”
杨纪只说了两个字,但憋的脸孔通红,浑身颤动的欧阳子实却立即听懂了他的意思,放弃了挣扎。
果然,一如杨纪预料的那样,只要欧阳子实不反抗,受到的压迫立即受了很多。
——欧阳子实根本是受的鱼池之殃,这些人根本是冲着自己来的。
“什么时候派的眼线,洲府这么大,恐怕要不少人吧?”
杨纪冷笑道。他并没有去看来人,而是一伸手,抓过了桌上画影图形。来过了瞧了一眼,上面一个颜色极淡的水墨年轻人,极其传神,分明就是自己的样子。
“嘿嘿,反应挺快!”
来人冷笑,搬开一只椅子,根本不等杨纪吩咐,直接坐在了杨纪对面:
“放心,也没派多少人。就是把最好的几座酒楼占了占。如果堂堂琅琊郡的魁首穷的连这几座酒楼都进不来,那也不值得我去废心了。——老子就是想要看看,能打败白巨鹿的到底是什么人?”
声音轻挑,无处不充斥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傲慢和鄙弃。
杨纪缓缓抬起头,第一次正眼打量这次来者不善的不束之客。这是一个极其倨傲,却又极其强大的年轻人。
杨纪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那双眼睛,高傲、冷酷、压迫,同时极具侵略性。每一个接触这双眼睛的人,却会感受到一股赤裸裸的来自灵魂层面的轻蔑和挑衅。
这个年轻人就像一头处于食物链顶端,时时刻刻处于狩猎状态的狂狮,脑海里唯一想着的就是怎么把对手狠狠的踏践在脚下,狠狠的羞辱、折磨,然后听他们的哀嚎。
在他身上,杨纪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和罗尚昊相似,但却残忍得多的味道。
——这些人是天水郡的人!
杨纪的目光缓缓从进来的六个人身上扫过。这六个清一色的武秀才功名服,嘴角带着戏谑和轻蔑的笑容,当然还有浓浓的敌意和挑衅。
毫无疑问,这些人全都那个以竞争激烈、残忍,死亡率高著称的天水郡的。
杨纪可以确信,自己以前从没见过这些人,也从来没有打过交道。但是从这些天水郡的武秀才身上,杨纪感觉到的敌意和侵略却是那样明显,几乎闭着眼睛也能看到。
这让杨纪不禁联想到了罗尚昊跟自己提过的一些东西。按照罗尚昊的说法,自己似乎因为打败了白头山弟子白巨鹿的原因,在天水郡拥有一定的知名度。
难道因为琅琊郡的武道名声向来不佳,所以发生了这件事,特别吸引了这些人的注意?
但是似乎用不着有这么大的敌意吧?派人在酒楼门口蹲守,还做了画影图形?似乎有点小提大作了吧?
而且杨纪还有些没弄清白,天水郡的武秀才某一个对自己有很大的敌意也就算了。为什么会五个人同时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杨纪脑海中问过一道念头。完全是一种直觉,杨纪感觉里面有人在兴风作浪。
“现在看到了。”
杨纪淡淡道,脸上没有太大的变化。他提起桌上的银质酒壶,给自己倒了一碗,神色平淡的好像这些人只是路过,看一眼就走:
“看完了就走吧。”
“嘿嘿,有意思。”
赵冷辚冷笑一声,大手一抄,毫不客气的从杨纪面前抄过了琉璃的浅棱绿瓷小碗,一口气把里面的酒浆吞了下去。放下酒碗,冷冷的盯着杨纪:
“今年,老子听了个笑话。琅琊郡有个王八旦目中无人,不识天高地厚,打败了一个圣地弟子,就说要独占这次洲府武科举的鳌头。这句话是你说的吧?”
“嗯?”
一阵骚乱的声音从二层酒楼的另一处地方传来。赵冷辚等人刚刚上楼的时候就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等到赵冷辚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算原来没上心的人,也突然留意到了这里。今年洲府里最大的事情就是武科举。
来这里的年轻武者,十有八九都是冲着这次的武科举来了。现在有人说要独占武科举的鳌头,这等于视其他人于无物,把所有人都给得罪透了。
二楼里间的包厢里,刚刚吃了半壶酒的黑水崖等人更是当场色变。几名黑水崖的弟子更是铁青着脸,勃然变色。
“哪里来的王八旦,嘴巴欠抽。拿我们圣地弟子的名头去给自己贴近。”
“这些混蛋,我过去看看。”
……
几人站起来,立即就要过去教训教训说话的人。五大圣地的弟子吃酒的时候还去偷听别人说话,但是只要提到圣地弟子几个字,不管隔得多远,不管是黑水崖还是白头山的人都能立即接听到。
赵冷辚嘴里只说圣地弟子,可没提那个派。对于黑水崖的人来说,这分明说的就是自己。
“师兄,有人嚼舌。我去给他们点教训。”
李黑一右手扶剑,在桌上一案,就要过去表现一翻。这次的事情涉及到朝堂的政治,黑水崖、白头山、射阳宫无一不想搭战争军督这条关系。
天知道二师兄这次事情成功了之后,在派内会受到何等重视。对于李黑一来说,这可是难得的表现机会。
“别了,都坐下吧。”
黑水崖二师兄摆了摆手,制住了众人,冷笑着看向杨纪等人的方向:
“先等等看吧,人家可不见得是冲着我们来的。”
这般说着,眼中却是掠过一抹凄厉的寒光。
……
精致的屏风里,杨纪仔细打量着赵冷辚。必须得说,赵冷辚说的这句话可是很替自己招恨。
杨纪耳朵一动,这一刹那至少是听到六七处屏风、包厢里的筷箸、碗碟的声音消失了,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了,好像里面没人一样。
毫无疑问,这些人的注意现在都在这里。
武科举临近,人人都想要高中,金榜题名。这种时候,说出独占鳌头的话,无疑是极其拉仇恨的。
换了是以前,杨纪恐怕会相当头疼。最好的反应就是立即分辨,说自己根本没有说过这句话。
——当然,杨纪也确实是没有说过。
不过内心里,杨纪还确实就是这么想的。能独占鳌头为什么不独占?难道还要让给别人不成?
实力是自信的基础,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能威胁到自己独占鳌头的人还真是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