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遁术逃蹿距离不远,这并不是虎妖逃生的劣势,反而是董仲舒觉察到麻烦的地方。
他扫了一眼躺在这处祭祀场地中痛呼的村民,又看向黑暗中点点灯火。
“许修士,你农宗可有寻妖辨鬼之法?”董仲舒问道。
“这位修士,您也没能耐识别吗?”
许稷脸上的平静之色并未多数秒,随后已经难看了起来。
普通小妖的本事不多,只有一些身强体壮的舞刀弄剑能耐,但一些年老妖的见识已经增长。
而涉及能动用妖神通伥鬼之术的虎妖,对方不仅能通过这种神通学到一些可能动用的人类术法,还具备人类社会族群居住的能力。
看着被董仲舒借力打趴下的众多村民,许稷只觉事情麻烦了起来。
村落中几道哭喊声音响起,他已经听到了诸多村民提刀拿箭出门来这处地方的声音了。
“我望气观气的水准比较差,看看小妖还行,但难于识别这种常年在人类村落居住的老妖”董仲舒皱眉道。
他的识气术源于阴阳九天教的望气术,能被儒家一脉学到手,这道识气术自然也是不全。
处理一些低端案例时,识气术堪称无往不利。
但在处于高端问题时,识气术作用便低了下去。
虎妖无疑符合这个范畴。
对方虽然年老体衰,缺乏了年轻时的勇猛,更多是依靠术法,在董仲舒手中不过三招两式就败退了下来,但虎妖的境界是实打实。
“此虎妖擅长伥鬼之术,只怕拥有在妖体和伥鬼之间互换的本事!”许稷道。
“不止,他还能依靠伥鬼附体化成人,让我们难辨哪个是正常的村民,哪些又是不正常的村民!”
董仲舒晃了晃头。
落荒而逃的妖总归能追踪到巢穴,但藏匿在人群中的妖难于对付。
对方甚至会借人来对付他们。
只要属于守法一员,而并非肆无忌惮的疯子,这类人就不会肆意屠戮村民。
而若是另外一种人,这类人更多是利益作祟,断然难有除妖保周边平安的理念。
前者采用正常人就可以进行针对,而后者则与虎妖难有交集。
放在这一片山村中,虎妖几乎就是无冕之王。
除非抓到把柄后能一击打死他,否则必然会被虎妖针对。
董仲舒闷哼了一声,他向许稷求援救治商团诸人时,只听外面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近。
“就是那帮外人,他们将我们村里人打了,大伙儿都躺在宗祠里起不来了!”
“弄死他们!”
“打死外来人!”
……
混杂的声音中有老妪、又老农、有青壮年、有少男少女、也有幼童的稚嫩叫喊助威。
声音迅速靠近,董仲舒甚至能看到为首的青壮年手中持着的锄头,又有人持弓开始拉弦。
“各位,你们村有虎妖作祟,它吞吃人动用神通化出伥鬼害人,还找了你们村……”
许稷大喊的解释声还没落下,一枚竹子削的箭就在黑暗中飞射了过来。
这种箭不如军队的羽箭,但杀伤力依旧十足。
数十米外拉弓射箭,一箭就射入了许稷胸口处。
鲜红的血液涌出,许稷再也顾不得劝说这帮被蛊惑的村民,捂着胸口处迅速推动宗祠大门锁门。
“伱们逃……”
此前赌钱的中年男子挣扎爬起,刚欲要吐词威胁,随即又被许稷带着的那个少年一棍子敲倒。
“许远,你下手不可过重,这些人被妖孽胁从也是迫不得已”许稷道。
“依我说就该把这些为虎作伥的狗东西都砍死”少年道:“他们毒害过路旅人,这么多年下来不知有多少无辜者丧命虎口。”
“但凡将那妖孽除了,他们想害人也没了本事,以后自然会成为良民”许稷道。
“那他们害了人的事就这么算了?”
少年难于理解许稷的教导,这让许稷叹了一口气,只是将那宗祠大门又栓紧了一些。
“没有面临生死,你永远不知道为了生存下来的下限有多低”许稷道:“若这些村民逮住你我,他们让你出去诱一个旅客过来就放了我,你去不去做?”
“我……”
少年一时支吾。
若自身被打被杀,他说不出什么二话。
但真要面对许稷所说的那种情况,说不得他为了救许稷要做错事。
“你做这种事情后,他们喂我好吃的好喝的,就是不放我,又要你再去诱骗一个旅客,你又该怎么办?”许稷道:“只要你做过一件这样的事,后面的你很难保证不去做
许稷指了指被虎妖殴打倒地的众村民,示意这些人堕落的原因同样源于此。
甚至这些村民的家人在此,田地也在此处,又少有什么在外谋生的能力,被捆绑得更深。
若整个村庄的人齐齐陷入进去,许稷也不会感到惊奇。
“农家最重悯农的教育了!”
见到张学舟从地上爬起,又好奇看了许稷和许远一眼,董仲舒不免耸耸肩。
一场错乱的殴打即将发生,农家学派还在进行说教。
但凡换成其他学派的修士都很难如此,譬如阴阳家不会在乎村民,能打就打,打不了就走,村民死活不关阴阳家半毛钱事,若碰上兵家,上伐贼首,中诛作恶者,次打盲从者,而要碰上法家修士,说不得就是当即行法,甭管有没有朝廷执法权,法家修士一口一个规定,直接行监斩之事也不足为奇。
儒家之人喜欢讲道理。
董仲舒撸起袖子,显然也是做好了‘讲道理’的准备。
嘴巴劝不动这些村民,他也只能将这些人放倒再说。
“东方朔,你给许修士止一下血”董仲舒道:“许修士,我们商团这些人都有几分武艺,还麻烦你将他们救醒,如此我们人数也能多起来!”
“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很能打!”
张学舟拍出一道太清真术帮许稷止血后,伸手指了指商团中两个客卿和两位马夫。
作为蜀郡城的大户人家,赵家人实力不差,即便马夫的拳脚功夫都能对付三五个村民,客卿应付十个八个村民不成问题。
这不是说众人武艺打村民都费劲,而是在不能杀死村民的情况下,想要制服数十上百人难度极高。
打轻了没效果,打重了容易致死。
他们甚至不方便动用武器。
除此之外还要防备虎妖可能的偷袭,这其中难于拿捏出手的尺度,也存在极高的应对要求。
即便董仲舒当下也不轻松。
他看着不断冲撞的门栓,迅速催促着许稷帮忙。
“这紫金藤喜食妖邪,但它又并无制服妖邪的本事,也就只能靠着我们施法,许远你施法时……”
大约是对张学舟的术法存在信心不足,许稷并没有拔出胸口的竹箭。
他挣扎着身体,嘴中叨叨着紫金藤的妙用。
与其说这是农家的教育,张学舟感觉许稷对众人缺乏信心,更像是在进行后事的交代。
等到许稷一棍子砸到此前吐出来绿草上,将绿草中的灰雾打散,又将这团草塞入了赵家人的嘴里,念念有词的施法中,这团草上的灰雾不断汇聚。
张学舟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也庆幸自己有几分本事,才没落到需要在嘴里硬塞别人吃过的草团子。
被许稷救治的客卿张德彪嗷嗷大叫一个翻滚起身时,宗祠大门的门栓被人从门缝中插入柴刀砍断。
只是瞬间,这张大门被粗暴推开,黑压压的人群持着各种农具和刀具顿时涌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