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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她笑道:“行了吧,这会儿倒是会装可怜了,刚刚那得意样子呢?”

言玉身上味道相当好闻,崔季明从六岁时,就是一直攀在他身上长大,跟父亲姐妹们关系亲近,却也比不得和他日夜相见。

“四五天前阿公让你去做什么了?”

“去庄子上核对一下田产账目,也真是累人,两三天才弄完。”言玉道。

“他倒是,什么都使唤你去做,真不当外人!”崔季明笑起来。

两人笑着说了几句,不远处刚刚走过帷幕来看见这俩人的殷胥,如今却一脸呆滞的躲在帐篷架子后头。

啊……

啊!!

瞎了他的狗眼啊!

他刚刚一转过来,就看见崔季明跟她家那个容貌颇佳的侍从抱一块儿啊!

她平日里最坚强dú • lì,这会儿竟然面带笑意十分亲近的靠着那侍从,语气也有几分几不可见的依赖。

啊……

一口气提不上来,如同破旧风机打了个突突。

殷胥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虚弱了,果然崔季明从小就是个断袖啊,怎么这样,他上辈子怎么能一直发现不了呢?!

而且前世他大多在宫中和崔季明见面的,压根没见过言玉这个人啊。

原来是金屋藏娇。

不对,比起来那个书生般的近侍,崔季明耳环垂在他肩头,她才是那个娇啊!

崔季明没有软甲,穿着布衣自然不敢硬抗,连忙后退两步。

她忽地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响鼻声,难道是金龙鱼跑到这边来吃草了?崔季明连忙打了个呼哨,果不其然便听见了一阵马蹄声!

金龙鱼如同暗夜里一道磕了药的光芒,蹦跶的像条狗似的就从山林中跑来,上头还附赠一个被颠的随风摇摆的皇子。

这位殿下竟然如此禽兽的骑了金龙鱼一个下午,到现在还不放!

那杀手转头去追俱泰,金龙鱼风一般窜到了崔季明身边,修几乎被颠的要吐了。

可他一抬眼就看见了草坪上杀俱泰而去的黑衣人。

如此昭著身份的夜行衣与面罩。

“这是有杀手?!”他竟然来劲儿了,从马上跳下来,伸手就去拔他自己的佩刀。

那模样兴奋的就像是西门大侠初逢敌手,修横刀摆了个极其装逼的姿势,单手背在身后,朝那杀手喊道:“来者何人还不快快受死!”

……他要是能回答你,他就不用遮着脸来shā • rén了。

俱泰滚在草地上,看到了草坪上出现了一条比崔季明还能保命的金大腿,这会儿鼻涕眼泪都出来了就往修那里跑,他真是腿短命大,滚的跟个泥球似的好生生滚到了崔季明和修面前。

在修看来他真是滑稽又可笑,可崔季明看到了俱泰满脸是泪,大概知道他有多么想活,多么恐慌了。

“哼,大胆杀手,吃我一剑!”修居然是剑还没挥出去,就先喊了招式,崔季明看他动作水的简直分分钟都能被那杀手打断任督二脉,连忙抓住他后衣领往后一拽,快手夺过他的佩刀,反手朝那杀手刺去。

既然杀手不敢伤她与修,那她就出手,将这杀手的命留在这里!

行猎第一日,就有这样的人出现,后几日还不知道会出怎样的事呢!

修被拽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却看着崔季明的身影如风般往前而去,手中横刀若星芒寒霜便朝杀手刺去。

与对方诡谲轻盈的招式不同,崔季明稳扎稳打直接粗暴,如同真正从军中历练出来一般,她嘴角总是含笑,此刻更像是极为自信的样子。

二人短暂缠斗在了一处,崔季明却放下了要擒这杀手的心思,对面年长且技艺高超,她是留不住的。

刀剑相撞声音尖锐,崔季明性子跳脱,功夫稳的可怕,杀手一刀朝她小腿划去,崔季明猛然跳起,一脚踏在对方刀背上,全身力气向下压去。

崔季明看到那身材高大的杀手竟然被她压的一个趔趄,心里头竟然有点伤心。

唉,她一个豆蔻少女,站在刀尖上跟个秤砣一般,确实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儿。

那杀手看俱泰已经躲在了马后,崔季明又不依不饶,似乎极为懊恼的转身便朝往山林退去,几个起落扒住树干,便消失在黑夜里的。

崔季明连忙从地上拎起了俱泰,问道:“你可知道这人是谁派来的?”

俱泰这会儿才恢复了镇定,摇头道:“奴没见过不该见的人,也没听过不该听的话。”这回答显然是明白了崔季明的意思,他倒是不蠢。

崔季明却将横刀压在了他颈边,俯视低声喝道:“你敢确定?!若是你自己不长眼引来了人呢?!”

修吓了一跳,崔季明声音低沉,眼中满是机警戒备,大有那奴仆说不好便砍了他脑袋的架势。

俱泰抹了一把脸,有些悲戚的跪在地上:“崔家三郎,奴因会说邺语,被从俱摩罗千里迢迢送到这里,一路上遇见过饿狼与风暴,过来的侏儒只活下来了两个,自入了大兴宫,奴不敢多言多看,就是希望有一条命可以留。”

“再说在官公们眼里,奴就是一条会逗乐的狗,谁会特意来杀一条狗呢?”

崔季明低头看他额头上那刀伤疤从发际斜划到右眼,深可见骨,皮肉外翻十分可怖,心下有些不忍,却冷笑道:“是么,如若我发现是你自己惹了宫廷内什么人,此刻欺瞒于我,我也有的是法子要你一个公公的命!”

崔季明怕的是救下了不该救的人。

俱泰连忙叩头,他却没敢说好像自己的右眼已经看不见了。

她收回刀来,扶起还坐在地上的修,想着他毕竟是个宫内养大的皇子,温言轻声道:“殿下可有伤到哪里?”

修满眼艳羡:“季明有这等身手,为何要困在长安,何不仗剑天下,做个逍遥自在的游侠儿!”

……老娘放着富贵出身、家产万贯不要,玩什么流浪侠客啊。

那种夜宿破庙的游侠儿,能两天洗澡三天洗头么,能吃上西域送来的水果么,能座上红木马桶么?她好不容易投了个好胎,脑子有洞才会去要受苦啊。

“难不成殿下想做游侠儿。”崔季明倒是很贴心将他扶上马,牵着金龙鱼往草坡下走去,手里还拎着修的横刀不肯放松警惕。

“自然!等泽哥哥登基后,我便请他将我封到山东做个闲散王爷,山东最多游侠,听闻天下第一剑客聂末便出没于山东一带,他手下又有七名高徒,届时本王便去入他门下学习剑法!”修说起这个来,满脸激动:“听闻聂末的剑法‘剑舞若游电,随风萦且回’,杀遍天下为恶之人,本王若是有他一成功力,便也去行侠仗义——”

他的得意兴奋,与绝望迷茫的俱泰和思索无言的崔季明对比鲜明,修瞧不见那俩人的神态,一个人坐在马背上高兴的掰着手指细数北地剑客排名。

空地上已经开始了夜宴,邺人喜酒喜舞,喜食喜乐。夜宴之中,跳舞奏乐的不但是那些艳绝长安的龟兹舞女,还包括在场每个人,行酒游戏中,几乎挨个都要在这欢乐的氛围中敲鼓起舞。

这场夜宴的参与者太多,但并不影响行酒游戏的进行,崔季明送罢修后,俱泰也行礼离开了。

崔季明有些不忍的扔了一块帕子给他让他暂且止血。

她从后方掀开绫罗布帘钻入贺拔家的帷幕。帷幕是三面遮挡,不遮挡的一面对着篝火与前方台子上的皇家帷幕。

崔季明走到贺拔庆元旁边,拿起一盏甜酒,每家家帐内都跪坐有两名艳妓,应当是宫里头叫着随行的。这年头,这些会弹拨乐器,主持游戏,活络气氛的妓子基本出现在大邺的各个场合。她们艳名远扬,也很落落大方,与艳妓交好的文人反倒有许多美名,比如万花丛中过的崔南邦。贺拔营帐内的二人珠玉满头的给崔季明倒酒,崔季明摆摆手叫这两名年纪不大的妓/女后退一些,对贺拔庆元低声道。/p

正文【番外】【日常】(一)

此为防盗章,购买比例过低者48小时后才能看到。薛妃也顿了一下,转过脸去看殷胥。

这孩子偏生张了一张木头脸,半分表情都没有,不会哭笑,刚刚那一瞬,她却也不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薛妃没有见过俱泰,看他嘴甜又滑稽,倒是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与另外一个侏儒表演起来。

殷胥却满脑子的都是——杀了他!

俱泰专权达到顶峰的时候,应该是在五年后,然而他真正是从何时开始插手权势的,恐怕就是在这一两年。俱泰扶持殷胥为傀儡后,宫廷朝堂一片混乱,南方起义频发,殷胥足足花了四年的时间,才忍辱负重杀死俱泰,重新夺回政权。

可如今怎么杀他,却是个问题。俱泰如今是御前的半个红人,深居内宫常年出现在殷邛眼前,殷胥手下既没有武艺高强的刺客,也没有能出入宫廷的眼线,想要杀这样一个显眼的人,显然不是短时间就能做到的。

可等俱泰在御前能够说得上话了,就更难了。

殷胥如今看着那个矮小的俱泰为了讨薛妃一笑,几乎将狼狈来当作主子的笑料,满头是汗,卑微又可怜的挂着笑。

他难以跟日后那个狡诈又狠绝的俱泰联系到一起。

他也是从这一步开始混起来的啊,殷胥只说是累了,便想叫几个小黄门将他扶出去。

薛妃看他起身告退,开口叫住:“我这个白捡这么大一便宜儿子的娘,总也要送些东西。”

说着,她涂满丹蔻的指甲,从宫女手里接过一个沉甸甸的木盒,她举重若轻,打开来:“喜欢不?”

那盒里躺了个精致到极点的小弩,机关环扣,带着一段腕带,正好可以束在腕上,藏在宽袖内。

这玩意儿做工难得,宫里头也摸不出几个来,可偏生是个shā • rén用的玩意儿,殷胥回应了一声:“嗯。”

薛妃让这个锯嘴葫芦般的儿子弄得没脾气,好歹是能回一个字儿,她这个新晋的娘也不算太失败。薛妃问他:“可要试试?”

殷胥摇头。

薛妃便合上了盖子:“带着也没什么不方便,宫里头要是有什么仗势欺人的玩意儿,你不必shā • rén,倒是可以射穿他的腿。你刚从三清殿里出来,总有些腿脚硬的奴才要敲打。”

这话荡在屋内,周围宫人连呼吸都不敢。

殷胥:“……嗯。”

薛妃笑了:“歇去吧。”

薛妃主殿侧面有一个dú • lì的宫苑,虽然不算大,但总比三清殿条件好太多,宫人们给收拾的干净,里头却也空旷。

薛妃指了两个年纪二十岁不到的黄门耐冬、竹西来照料殷胥的起居,过几日众皇子要同皇帝皇后一并见礼,顺带将皇子们的姓名经由礼部册入谱牒才算是真的让这些皇子有了母亲。

关于自己的阿娘,殷胥是半分印象也没有,他甚至连七八岁以前的记忆都没大有,大抵也就是舞姬宫女之流,或许早已死在宫内某个角落。

薛妃离开宫也有许多年了,她与民女出身的皇后和万贵妃不同,家中势力是京中不容小觑的一支,至于为何她与殷邛许多年,如今连一个孩子也没有,甚至被赶入道观之中……自然跟殷邛这个不想着开疆拓土,每天都在玩一亩三分地里的平衡之道的皇帝有关系,这其中有的是往事。

他思索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昏昏欲睡,倒在榻上任凭衣服睡皱,却忽然听着耐冬窜进屋里,伏在床边小声道:“殿下,有位崔家子前来,说是之前惊马撞断了您的腿,得了太后恩许特意来给您登门致歉。”

“什么?”殷胥身子一抖。

“我看起来怎么样……”他从榻上爬起来,坐在榻边问着耐冬。

耐冬也懵了:“您,您看起来很瘦。”看起来就是一副惨遭蹂|躏多年的样儿啊。

殷胥也不知道怎么的,以前这么多年崔季明每次班师回朝,他恨不得带着最正式的冕冠站在含元殿前迎接他,他每次都希望自己能用最好的样子面对。

崔季明随着宫内黄门的指引,走进了山池院的侧殿,一身墨绿色翻领骑装,拱手迈进屋里来。

崔季明记着言玉的话,入了大兴宫后简直就是变了张脸,端的是跟她爹一样无懈可击的微笑,行端坐正,彬彬有礼。她仿佛脸上被贴了个写着“清河崔家”的符咒,变得跟那帮崔家亲戚一个模子。

崔季明走进屋里头,竟然看着殷胥在满地找鞋。

她这轻飘飘的脚步落在了屋里,殷胥仿佛后脑上长了眼睛般,一下子挺直身子坐起来,将那只没穿鞋的脚拱到榻下,眉目清淡的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