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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的街道,踏起一片明亮的水花!

崔季明听着似乎言玉府内也有人策马出来,他们竟然还配了弓,朝着崔季明就要拉弓,崔季明连忙牵着金龙鱼,踏入建康城内,那些窄窄的只能两人通行的小巷,一串乱拐!

然而等到她辨认出方向,回到建康城的大路上时,却竟然看着不少城守兵,与夜间离开家的百姓,也在大路上奔逃,各家灯烛居然亮了起来,身后的人还没能完全甩掉,崔季明却昂头听见了城门外传来剧烈的撞击声——

发生了什么?!

难道他们就那四十人带着流民,真的就冲到了建康城?!

路上骑马之人少之又少,崔季明还没来得及穿过慌乱的人群,有小部分熟悉建康地形的侍卫就已经也冲出了小巷,在大街上一眼找到崔季明的身影。

崔季明连忙俯下身子,朝内湖边而去,纵然可能暴露他们的位置,如今也不要紧了。这是最好的离开建康城的机会!她只盼着考兰不会冲动的跑出来找她!

侍卫被人流拦截,就看着崔季明膝下的金色骏马,飞速避开百姓,从边道上离开,朝内湖奔去。谢姑追来,更是晚了一步,看着几个侍卫在原地,道:“为何不追!”

“三十个数都是算好的。五少主心里很清楚这绝对够她逃走了。”侍卫头目答道,看向谢姑:“再搜,就是查整座城,如今建康内都混乱起来了,真的还要再查?”

谢姑道:“查!城外是怎么了?”

侍卫道:“得消息,说是那群流民,装着金银财宝的车下,是从明州军器作坊偷来的投石机车,部件都拆开了,到了建康附近才组装的。他们人数少,溜得很快,沿路他们四处分发金银,百姓都替他们隐瞒。”

谢姑惊:“投石机车?!”

侍卫道:“不过毕竟是人少,说是一波引了驻军,一波把投石机推到这边侧门来,估摸着也就能仍两三颗的功夫,就被杀光了吧。”

谢姑没接话,道:“先找到崔家那位再说!”

崔季明此刻顺着湖边,朝画舫集结处奔去,她飞身下马,金龙鱼老老实实的停下在岸边等着,崔季明手里还拎着那烛台没有撒手,推开门闯进府内,居然看着几个看起来会武艺的花柳女子,正把考兰按在地上打算绑住。

珠月姑姑看了她一眼,长舒一口气:“天呐你可算回来了!他醒了非要出去找你,我都答应过要保你们,怎么能让他这样去送死。本来说你再不回来,我绑着他也要把他先送出去!快点,他们今夜攻来,是离开的好时机!”

崔季明看着地上烧得脸颊绯红的考兰,几个女子松开绳子,考兰紧紧抓住她衣袍不松手:“没要你救!没要你去找药!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几个时辰才回来!”

崔季明看他两眼烧得都有血丝,连忙拿床被子将他裹了:“我这不回来了么。珠月姑姑,怎么走?”

珠月道:“此计虽然冒险,但是却必定能成。四面城墙都有暗河道通向城外,如今必定会调离看管人手的,一定会是被攻击的那面城墙。从内湖沿着去往城墙,出城后,河流估计离战场很近,但是两侧有树木垂柳,你只要一艘小船,如今夜色,就算他们发现你,也没法拦得住你!”

崔季明苦笑:“小船……我有一匹马。马纵然会游泳,也只能游半个多时辰,肯定要留在出城后,避免被城墙上的人发现才行。估计要最少是能乘的下一匹马的船。”

珠月惊:“带匹马?不过倒也是,你弃船上岸后,不像来时,周围村镇基本寻不到马。”

崔季明走出船舱,先将金龙鱼带上船来,几个姑娘连同珠月一起到旁边其他船只上去,两个船夫看起来都是珠月找来的,解开船索撑着杆子,将这艘画舫推出去。甲板很小,金龙鱼四个蹄子拘谨的踏在木板上,考兰听见马声,撑着身子起来,惊道:“是金龙鱼!金龙鱼怎么会在建康——”

崔季明笑了笑:“这畜生是我甩不脱的。也是皮毛好看,谁也不会暴殄天物把它杀了当军粮,凭一张马脸也能活。”

她说着从衣领内掏出纸包:“今日就离开建康,来不及给你煮药了。你再撑一下,明儿清晨能到城外,然后再去约定好的地方。可惜只有两副,没来得及让郎中多抓。”

考兰倚在门框上,垂着头裹着被子,不知是因鼻涕还是因哭意吸了吸鼻子:“我可不会病死,我要是病死了,你就得意吧,少个人花你的钱!”

崔季明笑着叩了叩他脑袋。

远远看着城内街道上愈发混乱起来,纵然还没有攻破建康城,但是建康多少年没遭遇危机,百姓想着外头是指不定有疫病的‘流民’,愈发惶恐起来。

考兰没太有力气,画舫不点灯,沿着漆黑一片的湖面至湖心岛,两个船夫拎着灯笼上船,换了一艘没有棚顶的木头小船,拿了两床黑不溜秋的被子来,盖在颜色颇为显眼的金龙鱼身上。

一个船夫跳上了船,考兰裹着被子盘腿坐在船内,崔季明将长刀、□□都拿好,怀里踹了几块干粮,对那船夫点头。

船夫面容在黑暗中不甚清楚,他道:“内湖撑船有诀窍,我先送郎君到暗河口,往下出了城便是顺水,不必撑船也可沿河而下。到时候最好能让马也下水,挂在船上顺着往下飘,否则船太重,会飘得太慢。”

崔季明点头。

考兰倚着她,似乎有点难受,崔季明望着远处逐渐逼近的城墙,兀自发呆。

来时气势汹汹,归去时,她居然有一种有家不得回,在外漂泊之感。

最终,言玉也未能再捉到她,还还了金龙鱼给她。她若不手握兵权,是绝不可能再来南地了,再见面,或许就不是二人,而是两军相交。

她下一步要去哪里,是不是又到了要给殷胥写信的时候,再到了安全点的地方再寄信给他吧。

一片黑暗的水波声中,崔季明胡思乱想。

终于靠近了暗河道,此处相当低矮,金龙鱼不得不跪伏才可通过,两侧有几个和城墙连接的石台,本来该站有一两个卫兵,此时却无人。崔季明松了口气,放下了紧握的刀,外头偶尔一声撞击的巨响,就像是贴着头皮打过去一般,感觉城墙都在窸窸窣窣的往下掉着土渣。

那船夫跳下水,探头到:“郎君,我便送到这里!”

崔季明点头,抱拳谢过。

船一点缓缓的力量往前推着,崔季明看着那船夫的脑袋游远了,也在黑暗之中跳下船来,将金龙鱼拽下水来。它差点将船掀翻,幸而内湖浅,它许久没有游泳,紧张扑腾了一会儿,看着最季明也在水中,安定了下来。

崔季明将它缰绳挂在船上,考兰裹着黑臭的被子躺在船上,一人一马在河道内凫了一会儿水,忽然感觉一股力量在将船往前推一般,船慢慢加速起来,穿过近百年前就伫立的厚厚城墙,顺水而去。

崔季明将头沉在水里,不怎么蹬也能扒着船飘,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离城墙四五十丈远,却听见了嘈杂的声音。

城墙外是几千人的驻军,叫喊声,刀剑声,喧哗到刺耳。隔着岸边杨柳,崔季明从水中抬头也看不清楚那里的战况。只能从树间一闪而过的缝隙中,隐隐看着如蝗虫一般的建康驻军,团团围着城墙外两辆并不算高大的投石车。

他们……竟搞来了投石车?!

回首望去,建康城布满青苔的城墙,被几颗石头弹,砸断了几处,半截的塌陷还有碎石不断往下掉落。

他们加上流民也不过一百多人,居然引得几千驻军围杀。

建康的兵制已经混乱至此了么。

崔季明望着城墙上下的火把,如湖里争食鲤鱼一般滚动的驻兵,和那城墙残破的缺口,飘在黑色的湖水里,恍如在梦中。

水顺着她脸颊滑过去,崔季明微微偏头,竟看着就在不远处的河岸,一小队人已盾抵挡,围抱在一处,被大队前来的驻兵逼得退入水岸,他们一边拿盾抵挡着,竟还不断从盾的缝隙中抬刀shā • rén。

水速太快,那一小群人衣衫褴褛做流民打扮,一闪而过,崔季明认不出是不是他们,但多人的阵型却是几年前凉州大营内曾用过的。

几把贺拔刀一抬,长长的刀面反着月光,在远处的水岸边闪了闪。

崔季明再回头也看不清他们了,只听见有人在用吴语大喊着包围。

考兰也被惊动,爬起身来,却看着崔季明转过脸来,流出了两行泪水。她两手抓着船沿,晃了晃脑袋,再度潜入水中。

不过片刻,舟遁入黑暗之中,建康城也远了。

...

正文第210章@

殷胥愣了愣,拿起梳子翻看半晌,刀工实在是粗糙,梳齿有的细有的粗,外头也没有烫蜡,似乎打磨到一半,信封里还带着一点木屑。

上头倒是雕的鹤,比梳子像样多了。似乎是她捏着刀尖连笔画的,手摸过去还有尖锐的边角。殷胥拈着那梳子,呆了呆,好似木头上还有她用力捏过的指痕。

草纸的封筒内一张薄薄信纸。

他展开来看,崔季明率先辩白道:“我以为做梳子很容易,却没想着那么麻烦。做了三四把不成样子,也就这个勉强看起来能像梳子了。某人心心念念要从崔府讨把梳子去,我本意有想过将崔府那把旧梳拿来给你,可惜如今建康实在不是能乱跑的地方。”

她又如同诉苦一般道:“我手指都磨出血泡来了,黑檀木的木屑吸进鼻子里,特别难受。我觉得做一把梳子,我要病三个月。”

殷胥失笑:她以为这样说,就卖够了可怜,不会让他在意到这把梳子的粗糙了么?

他将其捏在手里,这封信看起来写的相当潦草,殷胥心中难免不满,但崔季明实在鸡贼,她南北乱跑,居无定所,不给他回信怒骂抱怨的机会。而后再不断的嘴甜说些话,使他刚气恼起来,夜里翻来覆去的时候又是思念更多,第二天只记得她几句甜言蜜语,忘了自己的愤恼。

崔季明:“我估摸你头发长得很长了,还是别剪的好,多可惜呀。如今在外,没人能给我梳头,还要靠自己,估摸着梳头技术大涨,日后进宫给你当个梳头娘子还是可以的。”

听她这么说,殷胥忍不住抬手想捏捏自己头发,到底有什么值得某个人心心念念的,却只摸到了发冠。

他虽然年纪不到弱冠,但毕竟是圣人,还是需要用小冠将头发罩在其中。

崔季明:“因最近总是在路上,附近许多地区都在内乱,大大小小的仗打不完,不得不宿在荒村野庙内。梦里老是你一会儿恼怒、一会儿高兴的叫我名字,我被你喊得一下子惊醒过来,正巧发现附近有兵队摸到附近,时间恰来得及我反应逃走。一路毫发无损,应该有你的功劳。”

殷胥读的只觉得又甜蜜又……担忧。

她就是不肯说日日夜夜都想他,如此迂回,表达的不还是同一个意思。

只是她几句话也掩过太多事情,如何杀李治平、如何逃出升天,只字不提,一路估计是比行军还苦,边逃边走,就让她用几句话概括了全部。

崔季明又道:“我下一步打算去山东河朔,怕是很难递出信来。我不该瞎承诺,说什么一个月送一封信给你,结果又做不到,白白让你期待。不愿意去承诺,也是因为我的确不是个很有定性的人,很难做到,你又很容易当真,老是被我所骗。”

殷胥忍不住低低抱怨出声:“也是知道自己没定性啊……”

这话刚说出声,他才猛地回过神来想起王禄还在殿内,莫不是将他神情都看了去,抬起头来才发现王禄早已悄悄出去了,他竟没能发现。

“不过总有些事情要给你承诺,之前第一次信中写到对河朔山东一地的对策,实际只说了一半。我当时心里便有计划,只是具体可能要去了河朔才能知晓。如今十七,离弱冠还有三年,我觉得我还是有时间将山东河朔打包着当生辰礼物,赶上一波。”

什么?!

她打算自己去山东河朔!

难不成杀了李治平也不愿回长安的原因,就是想要从内部去在河朔立足?

她……因她知道,大邺如今并没有足够的兵力平定。

而放河朔先攻南方又是不可能,毕竟南方如此广域,一时出动大量兵力难以及时收回,关中空缺容易被河朔先攻。她也是想到了这点,才觉得收复河朔才是重中之重么?

会几年不得相见么?毫无根基与那些骄兵、豪强为伍,她若是身份暴露,怕是就要难有活路了吧!

崔季明在这样一张薄纸上,没写什么计划,最后只说了几句:

“今年生辰宫中有薛太后、有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