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 146

然知晓……在宣州一事上,算是在行归于周内暴露。我马上要去长安,自己又身负武艺,倒是不怕。只是你在南地,我怕他们可能会找到你。”

舒窈冷笑:“他们自然会想找我,南地如今所有的行当,我都插一手进去,有点流动我便知晓。他们在南地封锁粮米商路,已然就能显示出端倪了,如今大邺商行还是不够主流,官府说拦便能轻易拦死。如今江南局势要变,生意也做不成,蜀地如今最富庶安全,我想去蜀地一段时间。”

崔季明听她这么说,倒是松了一口气:“蜀地多少年没有过天灾**,又临近吐蕃,吐蕃连年与大邺通商,对你来说应该是个可发展的地方。”

她说罢了,崔舒窈才笑起来:“天底下也就你了,我明明身为女子,你却觉得跑来跑去也不要紧。天底下像我这样从长安到江南再去蜀地的女子,也没见着有几个了。”

崔季明笑道:“你读过万卷书,该行万里路了。”

舒窈叫了几道菜,这也是头一回崔季明在宅子以外的地方,吃到像模像样的菜品。和州如此繁华,只有江边开了一处酒楼,毕竟新政推行不过两三年,流通的人口还没有多到可以支撑起酒楼客栈之类的地方。

崔季明简单吃了两口,来不及多和崔舒窈多说几句,便要往长安出发。

她临走时嘱咐道:“若是和州来了一位名叫‘刘原阳’的将领,麻烦你先安顿一下他,将他的消息报给我。”

崔舒窈点头,她带上帷帽,追着崔季明走下酒楼,在她上马之后,还捏着她的手不舍得松开。旁人还以为是哪家小娘子告别情郎,崔季明笑着弯下腰,敲了敲她帽檐:“不去蜀地,来长安也行。有一点不顺,随时来找我。”

舒窈点了点头,她犹疑了片刻,才试探问道:“阿兄,太子……近况如何?”

崔季明不知她为何会问起修来,摇了摇头道:“不那么好。”

舒窈张了张嘴,半晌道:“阿兄可否帮帮他,与他说说话也好——宫内如今形势复杂,怕是他日子也不好过。”

崔季明心下大抵明白了点什么,舒窈从未对旁人表现出什么少女心思,她怕是自己调笑几句,舒窈羞恼的要急眼,只得公事公办似的秉着兄长模样,道:“好的我知晓了。”

舒窈点了点头,这才松开握着崔季明的手,她就一踢马腹朝外而去,背影冲着舒窈摆了摆手。

而在崔季明与殷胥启程急切的往长安赶去时,长安却已经开始悄然变了天。

长安寒冷,大兴宫常年滞留着风雪,暖阁烧得过度温热与干燥,使躺在其中的殷邛分外难受。他侧着身子仿若要把肺呕出来似的咳了咳,头痛也使得他紧紧皱着眉头,林皇后跪在床边,替他擦净了嘴边。

明明还不到四十岁,他却两颊在短暂的一年多以来迅速凹陷,朝堂上也有人说是泽受伤后,圣人悲痛过度所致——

屋内空气闷的让人难以呼吸,帷幔层层叠叠厚重的垂着,将房间隔成几片空间。

薛菱坐在帷幔外,她穿着深紫色的薄裙衫,外裙上精致的刺绣随着灯烛的跳跃而微微闪光。她就散坐在外头的矮榻上,头顶金色的步摇珠玉一个未摘,闭眼浅寐。

里头的殷邛咳了几声,又似乎在低声骂骂咧咧起来,说要人开窗通风。薛菱皱了皱眉头,好似被吵醒抬起眼来。身后帷幔那边的林皇后也将布巾递给别人,朝薛菱身边走了过来。

薛菱微微抬眼,道:“他骂累了?”

林皇后垂眼:“你也是知晓他脾气本就差。”

薛菱眉角跳了跳:“这样怎么能让他上朝去。贾小手有这么不好抓么?”

林皇后道:“咱们没动手之前,圣人就相当偏信贾小手,他在御前两年风生水起,甚至连中军都敢插手。前头有圣人纵容,咱们那时羽翼未丰,难免此时——”

薛菱道:“不要紧,没有皇帝的黄门,就是秋后的蚂蚱。万贵妃才是要按住的重点,请她来了么?”

虹姑在靠门的地方躬身答道:“快到了。”

自那日殷邛突然病重,薛菱才觉得不对,一查果然是有人添了药剂。待到殷邛好容易捡回一条命来,却不知何人告知了他事实,他怒极攻心,从那一日就开始骂。薛菱才意识到黑暗中隐藏着除他们以外的毒蛇。这本绝不该出现在她控制之下,薛菱派人去查,好不容易才知晓贾小手在内宫插手有多么深,就从殷胥那里得了信件。

兆在兖州集结势力,万贵妃与贾小手已经掌握了他们的证据,为殷邛增添药剂就是为了在殷胥赶回来之前让局势突变。

这消息太重要,如此关键时刻每一步都如同踩钢丝,若这一脚没有殷胥的提醒,踏错了便是万丈深渊。

薛菱一直专注朝堂,压制着兆,竟大意了万贵妃。

她控制住殷邛,却并不那么着急了。被这二人猝不及防咬一口,是她的大意,但两个离开宫就是废人的角色,早已在瓮中,她来得及抓。

万贵妃怕是藏得很深,但她一旦暴露,薛菱会毫不犹豫的下死手。

风雪之中,暖阁外有两层门在,下人推开门没来得及拉住,两扇门被风雪刮的砰然撞在了一处,在呜呜作响的风声之中,暖阁所在的高台上可见黑灰色的天空上灰云乱飞,黄门一声沙哑的通报惊得殷邛在床上一抖。

“万贵妃到——!”/dd

正文@

万贵妃该知道自己无处可逃的。

毕竟自她入当年殷邛所在的王府,到后来入宫,她就没能离开过院落一步。

在圈禁阳光的一处小小宫室内,就足够她随着年年冬雪慢慢变老了。

她一是庆幸自己当年被父亲送到了长安,不同于四季如春的家乡,一个有雪的地方给她多了一种计算年龄的方法。

二则是庆幸,她早在薛菱怀孕之前,有了个孩子。这个孩子躲过了宫内连续几年的扫荡,如一颗小树般在窄窄的院内茁壮生长。

兆,是喜是凶,谁人未知。他迟早要长大,迈开步子走向作为男人能去的,她永远也去不了的地方。万贵妃承认,他身上承载着太多她的期望,她生怕这颗小树有任何的歪斜,拼命的修剪枝桠。在她身高能及的范围内,她疯狂修剪到光秃秃,留下一块块丑陋的树疤;在超过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枝桠便开始在兆的身上疯长。

她也曾恐惧过行归于周的存在,她也想过兆与他们为谋,是不可能有未来。但兆比她更迫切千百倍的,想抓住这个唯一可能使他接近皇位的机会!

他甚至直言——此时受人掌控也无所谓,他要登上那个位置,只要有坐上了,一切就将由他改写!

那蓬勃的野心来自于她填下的土壤,不顾一切的狂妄胆大源于她的过分修剪。

她承认自己从小教育过兆——世界不是留给失败者的。

她用殷邛登基的故事反复说——这个姓氏的输者只有死路一条。

这不能怪她想法偏激,没有她争过其余几位姊妹,她就不能从那般贫寒的家中进入王府。没有殷邛当年对于兄弟子嗣的屠杀,也没有她今日入宫后穿金戴银的日子。没有她当年与林皇后联手,顺应太后的狠辣行事,殷邛众多的姬妾中轮不到她做贵妃,泛滥的子嗣中也轮不到兆踏上朝堂。

只是她更恨。

她与林怜二人从在王府时便是相依,十几年前薛菱离宫时,是她与林怜做太后的棋子的,为何林怜为后,她却还是妃位——

为何那两个样样不如兆的愚钝孩子,却能成为嫡子!成为储君!

泽的软弱和伪善,兆没有!

修的简单与顽劣,兆也没有!

她有个优秀的儿子!她的儿子不能死!更不能被随意埋没!

万贵妃身体里有股力量在嘶吼着,但她已经习惯表现出沉默,一如此刻从冰天雪地中,踏入这间闷热的暖阁。她更相信的是,薛菱不可能知道她与行归于周联系,如果知道了,她不会是这种反应。

薛菱倒是没有让她站着,虹姑拿来个有靠背的盘腿椅,推到万贵妃身后。

薛菱微微偏过头去:“不知道圣人叫万贵妃来,可有什么要事?毕竟前几日圣人得到的消息,不就是来自于万贵妃么?”

里头传来殷邛嘶哑的怒吼:“我没有叫她来!我更不知道那消息来自谁!薛菱你是疯了——你是疯了!”

薛菱一副听腻的样子,回过头来,看向万贵妃:“是,自然是。你在宫内埋得如此深,不可能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递消息给圣人。我也知道,你想让圣人与我做对,让圣人将此事闹开,对兆更有好处。你便是太谨慎了,还想要利用圣人,若真是豁出去将消息散播,我说不定会输。”

万贵妃嘴唇微微颤抖,但她还端得住:“你如何知晓?”

薛菱虽不知殷胥何处来的消息,仍道:“你觉得你们组织严密,□□无缝了?消息总是会走漏的。”

万贵妃似乎因消息是从内部透露一事,面露惊愕,她还没来得及问,屋内却有人在抢她的话。

殷邛:“薛菱!我知道是你——我知道是你!我们夫妻相识也有了二十年!二十年——”

薛菱笑道:“这便是圣人不够英明了。您怎么能信随随便便的野道消息呢,毕竟给你下毒的人和给你递消息的人是同一个。万绮兰,你以为你下毒的手段很高超么?这一年都谨慎万分,终于在圣人封兆去兖州之后,忍不住了么?毕竟当年拿着同一种毒,下给宫内无数有孕女子的人,也是你啊。没人比你更了解那味毒的用法了。”

殷邛的耳朵已经听不清楚了,他漏掉了好几个词,拼命的在那头问:“什么?!什么!”

眼前的万贵妃瞪大了眼睛:“薛菱你——!”

她居然想把一切推倒她头上?!

万贵妃对圣人动手,自以为行动隐秘,圣人又已知晓真相必定不会怀疑她。

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一茬。

薛菱好似近二十年前进府时候的那个少女一样,对着她眨了眨眼睛,在殷邛疯狂的呼喊声中,笑着低声道:“我当然知道你手很干净,几乎没有留下痕迹。但就算你没留痕迹,我也有的是办法让你……”

万贵妃脸色惨白往后一软,虹姑好似早料到她会这般,备好的椅背兜住了她瘫软的身子。

薛菱道:“这不在于谁做的,而在于谁先说。你不用想再动手了,关于你当年谋害其他皇嗣,如今妄图毒杀圣人,其子永王勾连地方豪强妄图叛变一事,已经要传遍天下了。”

她说着说着,却住了嘴,皱了皱眉头,好似烦不胜烦般抬高声音道:“丘归!让他闭嘴!”

内屋里的狂乱叫声立刻终止,传来某人被布巾捂住嘴的声音,万贵妃想起身,惊道:“薛菱你怎么敢这么对他!”

薛菱笑了起来,她带着扳指的手指放在下巴边,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我怎么不敢。不过是个狂妄多疑,明明无能却认为自己能拯救苍生的老男人,你还真把他当什么……圣人了?我相信你见他趴在你身上哼哧乱叫的时候,你闭上眼睛也不是因为什么羞涩,而是觉得不堪入目吧。”

万贵妃身子颤抖的转过脸去。

薛菱抬着眉毛笑起来:“别这样么,咱们见过同一个男人的丑态,共用过同一根玩意,该算是还有点共同话题呢。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你此时此刻一定在想,我要怎么杀了你吧,不不,你活着比死了好使。”

林皇后坐在身边,听着薛菱的声音,垂下头去。

薛菱道:“兆算来今年不过十七,住到东宫也没有几年,还是跟母亲感情笃深的,我若用你的性命来换他的投降该如何?毕竟我儿上位,我也不想见血。”

万贵妃从牙缝中逼出几个字来:“他不会的。”

薛菱笑了笑,她涂了丹蔻的手指抚过自己刺绣的裙摆,道:“是了,你的儿子与虎为谋,他想退缩,但虎群不会同意。他或许也会被拖着往前走,但那时候——他身边的虎群为了逼迫他,将存活的生母杀死会如何?若他母亲的头颅递到他面前,又会如何?!”

万贵妃猛地站起来:“不会的!不会的——薛菱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你恨我!我知道你恨我——但你明明知道的!那命令是袁太后下的,当年给你、给那些女人下毒的人,不单有我,更有林怜!林怜是跟我一起的!”

林皇后抬起头来看她:“你不用急,你可能还被囚禁的时候,我就要先你一步赴死。这么些年来,我时时刻刻都明白会有这一天。”

薛菱笑道:“真要现在杀你,就没有意思了。这个过程,最有趣的莫过于先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