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
她却道:“毕竟我要是出了点事儿,他们都要掉脑袋的。让他们坐在这儿吧,他们也安心。至于这个小东西——”崔季明戳了戳考兰的脑袋,笑道:“咱们从宣州城内请姑娘还要花钱,这会儿就让他给倒个酒吧,刘叔也别觉得他碍眼。”
说着,考兰连忙伸手斟满了酒碗,娇笑着就要往刘原阳嘴边递。刘原阳让他吓得汗毛都快竖起来了,连忙自己接过,道:“三郎你把他拉你那边去抱着,别让他坐在这儿,我家媳妇能杀了我!你自个儿口味独特,别拉上我。”
崔季明只好笑了笑,将考兰拽过来,让他倚着她坐。
她落座后随意的将长刀放在桌上,那把刀长度几乎立起来能到崔季明眼睛,之前一直挂在马上,刘原阳很好奇,却没看她拿出来也不好问。崔季明注意到他的目光,笑道:“这便是如今在西北立功的贺拔刀。”
她拆开外头裹着的布条。当年被她带去战场实验的长刀,已经在几次细微的改动后,批量生产,在北地三处大营内都有推广,如今贺拔刀甚至产生了专业的兵种,和□□兵一样成为了列阵中重要的部分。
崔季明的这把刀,还是当年对战阿史那燕罗的那把,只是又改过外形和刀鞘的。整个刀柄连带刀体,用的是同一棵树做的木材,整把刀做的如同一根长棍,几乎寻不到刀柄与刀鞘的缝隙,为的就是她带在马上也不过分引人注目。只是为了方便手握,在握柄处木刻出一道道几乎看不见的浅棱,若是手心再绑有布条,防滑效果更好。
刘原阳将刀□□,对于笔直的刀身感叹不已,听崔季明将来刀体夹钢的工艺,更是赞叹。他痴迷的抚摸着刀面时,崔季明忽然问道:“我看刘叔这里,好似也有吸纳一部分被裁下来的老兵——听闻当初蒋经也是跟刘叔一起走的,您这些年没有见过他么?”
刘原阳身处宣州,朝廷对于当时太子遇刺一案又说的模糊,他根本不知晓蒋经已被崔季明杀死在山中,道:“倒是忘了,小时候你的刀法是跟他学的。贺拔公没空管你的时候,他没少抽打你,你也该想见他。我之前与蒋经见过几次面,但这两三年我没见过他了——最近一次,也是两年前的冬天,就是那一年冻灾刚过的时候。”
崔季明垂眼,两年前的冬天,不就是在万花山一事之前几个月么。
崔季明道:“他来见你做什么?”
刘原阳:“他以前那四五年,来见我的时候倒是聊很多。蒋经还问我几座大营内许多裁下来的兵都去哪了。朝廷不许他们留在西北为乱,逼他们往南方走,却没有给他们地,有的给了地,也都被他们抛了。我听闻有些人在南地为匪,甚至自占山头,他们当中好多人我还认识,如今这境况也管不了,便将几个地名给了他。没几天便听闻当地官府剿灭了这些……兵匪。”
他站起身,把玩着刀,又道:“但最后一次见面时,他并没有说很多,就是看他好像用了寒食散,持续好几年,已经满面病色了。他穷的那样,什么时候还买得起寒食散了,我问,蒋经还不答,只说自己对不起蒋深,对不起贺拔公,沦落成如今这样——也提及说你该长大了,不知道如今有多高,是不是还跟幼时那样不懂事的爱闹腾。”
崔季明沉默:“……他那时候也提到我了么?刘叔,你知晓么,贺拔公当年被陷害谋杀太子一事,起因便是蒋经带兵在万花山围杀太子。”
他身居南地太多年,日子过得如同养老,什么西北的大漠冲杀,什么长安的明刀暗枪,似乎都离他太远了,他一时竟被崔季明的话震得失语。
她声音闷闷的:“可惜当年我也在万花山,我也见到了太子。两年前的春夏之交,我在山里杀了蒋经叔。他年纪大了,刀法与体力都不如当年,我砍下了他的头。”
刘原阳正在将刀面对准灯烛,看着刀面窄窄的血槽,听见她的话,愣在了原地。
正巧这时,外头两个小兵送了些下酒小菜进来。
崔季明抬起了眼,一字一顿道:“对,是我亲手杀了他。”
刘原阳陡然脊梁一麻,他的本能告诉他有危险!杀机似乎猛然从身边灯烛后隐藏的黑暗中爆发,崔季明身子猛然一探,她从地上起身,一只脚踏在矮桌上,伸手夺向刘原阳手中的长刀!
她一只手握住刀柄,抬掌朝刘原阳胸口拍去,刀在狭窄的帐篷内抡了个上弦的月弧!
刘原阳身子往后倒去,他以为自己倒得太慢,刀划来的太快,他的脖颈就要暴露在这刀光之下——凛冽的刀风从他下巴上划过去,他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却看着踏在矮桌上的崔季明,刀弧的尾巴却以千百倍的力道和架势,朝门口两个正要递上小菜的小兵而去!
一个如影一般往后倒退一步躲开刀尖,另一个却慢了半步,胸口如同被划开的裂帛,鲜血喷涌,倒了下去——
刘原阳摸了一把以为要被劈断的下巴,只感觉到了一道如丝线般细窄的伤痕,在胡茬中往外渗血。
这一刀动作太快,但就在这一瞬间,周边的侍卫好似起跑般从地上弹起来,同时十几把刀出鞘,而青庐的棚顶却在一瞬间撕裂开,四五个身影同时窜入!
刚刚眼神娇媚倒酒撒娇的考兰,从腰后拔出两把似短镰刀的西域兵器,轻叱一声朝从天而降的身影劈去!
刘原阳纵然不明白到底境况如何,但他知道这是要拔刀的时候!
他猛地从身后拔出横刀,望向落在帐篷内的四五个身影。
其中唯一没有蒙面的是位满头银发的老妪,她身材瘦小,周围混乱看,她巍然不动,目光盯着崔季明,道:“崔家三郎,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来的!白日里你与我们接应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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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很快到了崔府,她倒是这回没再演什么左脚绊右脚,走的平稳,一路垂头不言,穿过没有积雪的长廊。
殷胥看她也是知道没有喝醉。
进了屋内,崔季明在下人伺候下,脱去了满是酒臭的外衣,来来回回十几个下人有序的上来,递上茶汤,洗手盆和热巾子。
屋内灯火通明温暖干燥,她穿着黑色单衣坐在榻上,倚着小桌。没一会儿,崔管事又送了两壶温酒来,殷胥正在考虑自己该是宿在这里,还是再去隔壁,却没想到又看见了酒。
他皱了皱眉:“我知道你没喝醉,但也没少喝。都回了家了,非要喝醉不可么?”
崔季明神色黯淡,她一条腿折在榻上,胳膊搭在膝头,姿态不羁随意的摆弄着酒盏,斟满道:“外头的酒喝得不安心,多少我也醉不了。要来喝两盅么?”
殷胥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看她这模样实在是不放心,坐在榻对面。
崔季明喝酒如同喝水,一些透明的酒水顺着她仰头的动作,从嘴角流进衣领,她抹了抹嘴不太在意,将斟满的酒盏塞进殷胥手中。殷胥抬头看了眼,她因那酒水,唇色嫣红。他不忍心这时候说什么煞风景的劝诱,浅酌两口,便放下了。
崔季明却不满,逼着他喝。
这酒度数太高,殷胥心知自己再喝两口指不定就要醉,又推不过她,只得装模作样喝了两口。两口便真是要命。
崔季明半边身子倚在宽榻上,道:“有些话,只有你醉了,我也醉了才可说。你若是没能醉倒,听进耳朵里,那与我也无关系,对吧。”
殷胥呛得直咳嗽,放下酒盏道:“什么?”
崔季明抓住了他的手,紧紧捏住,琥珀色的瞳孔盯紧他道:“兆如今应该已经分封离开了长安。贾小手与万贵妃联手,掌握了薛菱与林皇后为圣人下毒的证据,你必须尽快下手解决掉证据,否则兆年纪在你之上,母亲妃位也在薛菱之上,绝对会利用这一点讨伐你!这一点……太致命了。”
殷胥被因烈酒而昏沉的脑袋,惊得骤然清醒。
他因这话本身而震惊,也一下意识到崔季明说出这些,意味着什么。
殷胥半晌道:“崔家对此事也有涉足,若是让崔家其它人知道你现在告诉我此事——”
崔季明摇了摇头:“我管不得了,我不能让你输。你说过的,一定不要这一切重蹈覆辙,我不知道你前世见过什么,那一切一定很残忍,很无能为力。但我知道,唯有你能力挽狂澜。”
殷胥眼眶隐隐发酸,他道:“季明……”
崔季明垂下眼去,道:“你一定要好好的,你要赢,你要——坚信你当时跟我说的一切。我、我不像你可以那么坚定。”
她说了说,竟眼眶发红,喃喃道:“前世的我,一定比如今要好,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身陷囹圄,一定能帮你更多。我好想打仗,这些事情好累,我只想击退正面拿刀拿枪的敌人,生死各凭本事,这些事情不是我的擅长。”
殷胥心中对她曾经积蓄多少年的心疼,就在这一刻决堤。他忽然端起酒盏饮下,发了疯似的推开小桌直起身,抱住眼眶里已经在滚着水光的崔季明,捧着她的脸颊吻了下去。
辛辣的温酒顺着他的唇舌滚入她喉咙,崔季明昂着头,哽咽了一下,紧紧抓住了他腰带。
她相信他就像当初目不可视时一般,会为她指引方向。
殷胥捧着她脸颊的两只手都在发抖,小桌从榻上掉下去,杯盏酒壶没有摔碎,滚落在地毯上。他的手从她脸侧滑下去,紧紧抓着她肩膀。他微微抬起脸来,二人满是酒意的气息交融,殷胥**道:“我一直在想你。想来想去,那些事情都不重要了。”
崔季明没有醉,她抬起眼来,却看着殷胥却好似醉了,他一把抓住崔季明的胳膊,将她从榻上拽起身来。崔季明踉踉跄跄起来:“什么?”
殷胥拽她到床边,将她按倒在床边。
崔季明懵了一下,刚要撑起身子来,殷胥却跪在床上,朝她伏下身子,两肘撑在他脸侧,垂下头来近乎痴迷的去吻她。
崔季明来不及说话,他好似要将她的舌尖吞入腹中。
殷胥微微抬起头,两侧明灭的灯烛不能映亮他的面容,他**道:“季明,我无所谓了,什么谁上谁下,那些事无关紧要。我爱你,我们……”
他终是说不出那个词,伸手却去解她腰带。
崔季明吓了一跳,她本来就只是微醺,此刻连头发都能竖起来,她伸手就要去拂开他的手,殷胥已经醉的情迷意乱,他被拨开了手,便又去抚她脖颈。
崔季明再有千万分的情意,此刻也惊吓更甚,她道:“你醉了,阿九——你醉了!”
殷胥不理她,似乎觉得她聒噪,便又去吻她,崔季明让他胡乱亲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心中却是真的慌。她最怕的就是情正浓时,如同赶鸭子上架一样,她的身份被发现了。
这事儿要是心平气和的说,她还有一点点自信能把住场面,别让殷胥把床都给掀到她脸上去。但若是在这种境况下,殷胥一心想着献身,被情爱迷得意识不清,往她裤子里摸,发现了真相——那才是无法挽回的场景啊!
殷胥非要精神崩溃不可!
崔季明看着他的手滑过她胸口,根本连怀疑的停留都没有,两只手捏在她腰侧,好似被黏住了手似的。崔季明本来就怕痒,如今空气都滚烫,他还这样去捏,崔季明咬着嘴唇也没能忍住的闷哼两声。
那两声动静入耳,他似乎骨子都能酥成渣,面上更是薄皮压不住的血色,殷胥以为自己取悦了她,更是变本加厉。崔季明看他想解开她衣服,直接去触碰到她肌肤,连忙推了他一把,猛的起身。
殷胥倒在床铺上,懵了一下,望向她:“……三郎。”
他确实是醉了,但还残存一点思考能力,有些慢慢的反应过来了:“你不愿么?”
崔季明坐起身来,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摇了摇头:“没有。你是不是醉了。”
他喝醉了就会变得多话,而且任人欺负。崔季明知晓这一点。
殷胥道:“我不知道。我喝的不多。”
但他面上很红,殷胥往床内蹭了蹭,崔季明垂了垂眼,才知道他为何脸红。
——————(没掉马的生命小河蟹)————————————
崔季明一向浅眠,她忽然醒来,是因为在她身上趴了快一整夜的殷胥从她身上起来,挪到旁边去了。她微微抬起了一点眼皮,天色已然亮了。
她还几乎算得上衣冠整齐,而殷胥就只剩下两件内单了,外衣早让她昨儿给仍床底下去了。崔季明眯着眼睛瘫在原地,一时敬佩自己艺高人胆大,殷胥也是人傻年轻好忽悠,两壶酒就能迷迷糊糊了。
殷胥明明比她都高出一截来了,居然毫无自觉,根本不考虑他的体重,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