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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听她说起过这件事,点头:“嗯。”

崔季明眉头紧紧皱起:“其实那时候,阿耶派人在附近找过我,除了崔家人以外,还有一帮人自称是崔家人也在找过我。他们说是找我,却也问过言玉是不是在我身边,我那时候一身破烂衣服,跟个流民似的,谁也没认出来我。”

殷胥一惊。

崔季明:“我那时候还不是很明白,以为他们是崔家本宅的亲戚或者是阿耶的朋友,但却发现他们四处盘问流民,也如草芥般shā • rén,当时便有些觉得不对劲。我只是打算再混在流民中几天,再去找他们,就听到他们说,如果找到了我就能找到言玉。而那时候,言玉从祖父身边不知名的老宅调出来,到我身边也不过半年左右。”

崔季明没有说,她如今想来,船难发生之后附近立刻有人在找言玉,或许船难跟言玉也有关系,那岂不是阿娘的死也跟……

殷胥皱眉:“那时候谁会知道他活着的消息?”

崔季明摇头:“我不知道。在那之后我便担惊受怕,觉得他们也会想杀我,谁也不敢相信,等我两个月后回到家中,言玉已经回去了。说是有人在下游捞到了他。我将有人在找我和言玉一事告诉阿耶,阿耶却只是表示他知道了,也没有告诉我是谁。或许是那时候觉得我太小了,不肯说吧。”

殷胥沉思:“会不会有可能,那时候那批人,已经找到了言玉。是他们将言玉送回了崔家?会不会他受人指使,潜伏在了崔家。”

崔季明垂眼:“本来我也这样想。但阿耶是警惕性很强的那种人,他知道了有别人还在找言玉,若真是提防,怎么可能还将言玉留在崔家,甚至在我身边。”

殷胥心中却想的是。会不会找言玉的那批人,崔式其实是认识的。

以殷胥对崔式的了解,他不认为崔式会是养虎为患的那种人,他一张笑面,朝堂上也没什么重要官职,但殷邛似乎很信任他,崔式似乎也八面玲珑。

他肯将言玉带在身边,总要有个理由。

言玉在南方如果是养在崔家,那他是如何联系上龙众的南千的。据陆双所言,南千发展的似乎已成规模,他真的是瞒着崔家培养的南千么?

殷胥并不怀疑崔季明,但他怕的是崔季明也不知崔家那几位长辈的深浅。

看殷胥没有回答,崔季明问道:“这事我琢磨了很久也没琢磨出来,甚至后来跟言玉熟了以后也问过他,他却说并不知道有人在找他。往事不是那么容易想明白的,我只想问,你有没有能保住阿公性命的办法。”

殷胥抽回心神来,道:“也未必没有。只是那位如今在突厥,毕竟他也曾几次出入过凉州大营,谋杀太子这件事,未必跟他没关系。若这个局是他立下的,那倒棘手了。”

崔季明眼睛亮了亮:“棘手也是有办法!”

殷胥道:“我这里得了些消息,说是颉利可汗身体已经不大好了,入春后几次昏迷,如今半边身子瘫痪,几乎是卧床不起了。颉利可汗下头有几位皇子,各有权势,突厥不像大邺,腥风血雨也会表面和气,他们争起皇位来根本不会掩饰野心。”

“比如说年纪最小却这几年风头正劲的贺逻鹘,许多年跟突厥牙帐的权臣关系都极为亲密的皇长子夷咄,还有兵权在握却委信西域诸胡商人、疏远突厥贵族的伺犴。还有许许多多想捡漏的皇子,颉利可汗病重,几位都已经开始撕破脸皮。对他们而言,贺拔庆元囚禁长安,或许是个能逆转战局的机会,他们很可能会冲动的大肆出兵西北。对贺拔庆元来说,突厥出兵西北,就是他最大的转机。”

崔季明一脸震惊。

殷胥:“怎么了么?”

崔季明:“……我以为我对突厥人算是了解了,但你居然能对牙帐的几位皇子如数家珍,你真的从来没离开过长安么?”

殷胥抿了抿唇:“人不能离开长安,眼却不能只放在巴掌大的地方。”

崔季明:“你真是,重活一世怎么差距就这么大。照你这么说,阿公只要等就可以了,圣人如今治不了他的罪,只要能磨得够久,西北一旦突厥入侵,三军少了主帅,尉迟毅死后代北军中又早有怨言,指不定西北会败成什么样呢。到时候圣人手足无措,只能将贺拔庆元请出来了吧。”

殷胥点头:“理想的状况是这样的。但若这局是言玉设下的,他对突厥又有足够的影响力,或者说颉利可汗还能镇得住场面,一定会阻止皇子出兵。只要突厥不出兵,圣人被和平的假象蒙蔽,突厥再派细作挑拨,贺拔庆元很可能就死在长安或者卸甲归田了。这对突厥来说,才是清除了长远的障碍,或许从此之后直入北地也不是梦。”

崔季明沉默:“他就这么想覆灭了这个国家,将百姓疆土拱手送给突厥奴么!”

殷胥则很冷静:“不是恨这个的时候。或许我们也可以主动出击,如果言玉并没有完全被突厥人信任,或许我们也有机可乘……”

崔季明侧耳过去,听后蹙眉道:“突厥牙帐也不是那么能插入细作的地方,你确定可行?”

殷胥摇头:“不确定,如你所说的,总要大胆些,我们要有赌的勇气。或许我们什么都不做,圣人也未必会杀贺拔庆元,只是想磋磨他,可万一有人在贺拔庆元几次提审的路上,向突袭太子一般暗杀贺拔庆元,局势就到了我们无法控制的地步了。贺拔庆元若是一死,大邺绝对会更快的走上下坡路。”

崔季明深深望了他一眼。殷胥目光很坚定,他很明白自己是想要什么,为了什么而重生的,这种坚定是很能感染人的,崔季明觉得殷胥虽然没有说,但他前世一定也是个非常优秀的人,他生来具有一种让人愿意为他前行的力量。

崔季明荡了几天的心,仿佛也觉得安定了几分。

只要是有转机就好。

殷胥说完这个,又挺直脊背,挽袖坐回了原位:“此事重大,但你眼前的罚抄也很重要。”

崔季明无奈的抚眉:“好好。”

崔季明摊开纸,倒是真的老老实实抄起来了。她手指倒是比前世捏笔的姿势好多了,笔尖游走其中竟隐含了几分刀光剑影,写出来的字也遒劲大气,殷胥愣了愣,这跟她前世狗爬的字大不相同啊……

他忍不住走到崔季明背后去看。

这字的确是很拿得出手了,崔季明也不介意他站在后头,殷胥目光从她的字上挪到她的手上,顺着胳膊攀到她的肩上,扫过她衣领包裹的后颈。

他自觉这种行为是不大对的,殷胥也极为正人君子想挪回来目光,却忽然看到崔季明松垮的外衣和里头的红衣里夹了一杆笛。

被她放在靠近胸口的位置,上头好像刻了些字,红缨几乎融进她红衣的颜色里。

殷胥没有见过这杆笛,可他知道崔太妃送走的那杆黑玉笛。他几乎很轻易的就能想象到这竹笛曾属于谁。

殷胥心中一抽。

她说着恨,说着一定要杀了言玉。这杆笛却一直带在身上啊。

陪着她长大的人,她那样依偎着的人,她怎么可能说杀就杀。殷胥心里难受的是,前世他根本都不知道言玉的存在,发生了这样的事,崔季明却没有对他提起过一个字。或许是觉得会为崔家招来祸患,或许是心中难受不愿再提,她隐瞒下了言玉的存在。

殷胥甚至觉得,后来崔季明说喜欢他,会不会跟言玉息息相关。

言玉与他有血缘关系,长相有几分相似也就罢了。而且言玉幼年时候也是营养不良的一副样子,殷胥见过他几面,言玉也很消瘦。

这么一想,共同点更多了,殷胥一颗心简直都要抽成皱皱巴巴一团。

前世崔季明老说他头发很细很软,问他“小时候吃过苦,心思细的人才会有这样的头发吧”,这说的是谁,如今一想就很容易明白了。

殷胥简直感觉不是恼怒,而是……又酸又苦堪比三十年的陈年盐渍梅。

他都不敢往下想。他自以为崔季明喜欢了他很久,却很有可能将他当作别人的替代品?

殷胥几乎是控制不住手,就想去抢那笛子。他非要看看那笛子上到底被崔季明刻了些什么字!有什么值得她心心念念!

他伸出了手,朝崔季明衣领处藏得那杆笛子探去。

崔季明写着写着字,看到一只手从旁边往她胸口探过来,懵了一下。

这他妈耍流氓耍到她身上来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有谁记得崔季明叠小蛤|蟆是谁教的……

不过前文的时候,忘了加竖线了,小蛤|蟆三个字被和谐了的说,但仍然有相应的描写。

找到证据所在的章节号后,第一个留评的依然有红包~~!

等你们找到之后,我再把前文那个和谐的词加上竖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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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殷胥的手指尖刚刚抓到那笛子,猛然就感觉到手腕一痛。

崔季明一把抓住他手腕,反手一拧,直接把殷胥摁在了桌子上,咬牙切齿:“殷小九,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你还敢动手动脚了!是你能摸的地方么!”

殷胥刚抓到的笛子被她反手拧掉,落在地上,滚了出去,崔季明听见动静回头往地上看去。

殷胥被她一下子爆发的怒火弄懵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拿笛子。”

崔季明咬牙:“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殷胥道:“啊?”

崔季明这回才感觉出来不对劲儿了,就殷胥这种薄脸皮,若是知道她是女子,怎么可能朝她胸口衣领里来拿东西?!他是不是根本不知道她是女子……

那他那天说的所谓的“知道了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崔季明满腹怀疑的松开了殷胥。殷胥从来没见崔季明反应这么暴躁过,一下子惊吓后,心里头才回过味来。

明明该火大的是他啊!殷胥走过去,捡起了那杆笛子。

上头凹凸不平的刻满了许多字,有些还很生疏难以辨识,有些就已经刻得很清晰了,上头三个字。

殷胥以为他会看到的是那个人的原名,却并不是,上头刻满了的是另外三个字:

王八蛋。

她仿佛最早捏着刀刻字的时候,气的手都在哆嗦,仿佛能将笛子剁成两瓣。往后就逐渐冷静下来了,仿佛闲来无事,阳光灿烂的午后喝着茶,哼着小曲也能在笛子上刻着“王八蛋”三个字。

他知道崔季明很难依赖一个人的,言玉对她曾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她笑着回来了,浑不在意的自称是个瞎子,可曾经的怒与恨,茫然与痛苦都在这杆笛子上留下了痕迹。殷胥当时深夜去见到她时的心疼,也比不过此刻。

有个人,居然有个人敢剥开她那层自保的壳,将她刺的鲜血直流。

殷胥手紧紧捏着那杆笛子,冷声道:“是他的笛子。”

崔季明撑着胳膊坐在桌案边,并不否认,也不承认:“你要是喜欢,拿去啊。”

殷胥:“送我?”

崔季明转回头去,留给他一个后背:“嗯。”

殷胥:“好。”

他说罢,腿一顶两手一掰,咔嚓将那笛子掰断两截,走到窗边,毫不犹豫的扔进藏书阁外的池中。

两截千疮百孔的笛子砸出一片涟漪,落入水中又再度浮起来。

崔季明懵了,腾地一下起身冲到窗边,惊道:“你在干什么!你疯了么!我随口说的!”

殷胥:“我没当你开玩笑。”

崔季明气的几乎要打人,转身就要下楼梯去池子里捞,殷胥也冒起火来,一把拽住她:“你要它何用!是谁说过要取他性命的!是谁刻下王八蛋三个字的!你是真的想杀他?!你下次再见他能真的亲手割下他的脑袋?!”

崔季明被殷胥一把拽回来,几乎一个趔趄。

殷胥恼怒道:“别这么犹豫不决!别老是念着一点别人根本不放在心上的情分!你会害死更多人的!你敢说贺拔庆元遭人陷害一事,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崔季明一句话也说不出。她望着殷胥仿佛能刺穿她伪装的目光,甚至算得上有些不知所措。她双眼垂下去,有几分脱力的靠在墙上,半天没能去用她的利嘴反击殷胥。殷胥知道他话说的直白,却不得不要继续说下去。

“你应该早在遇见他的时候就杀了他的。既然你犹豫过,付出过代价,错过那次机会,就给自己创造下一次机会吧。他不死,死的会是贺拔庆元,甚至可能是崔式、你的妹妹们。”

“其实你想问我的吧,前世他在做什么。前世他成了突厥的军师,受到新任可汗的重用,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