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斯身边,刀放在粗麻绳上,低声道:“之前没说过要你来吧那对双胞胎又是什么人”
阿厄斯绿色的眼睛眨了眨,偏着头做出不安的表情,汉话说的比刚刚流利多了:“五少主,我是本来不打算来的,阿哈扎确实也只是让我在外围接应您。可你以为那双胞胎是我管得住的么他们一向唯恐天下不乱,位置又在我之上”
“他们位置在你之上”言玉眯眼笑了:“你的意思是说就那两个双胞胎是二把手”
“他们是阿哈扎最宠爱的倌儿,行事又合阿哈扎的心意,艺高胆大,如今在营内无法无天。如今他们要来,阿哈扎也是不管,毕竟要吞这一程,他们想吞最大的珠。”阿厄斯一边说,一边暗指贺拔庆元的营帐,言下之意便是那双胞胎想对这大邺而来的使臣队伍出手。
言玉笑道:“贪心不足蛇吞象也就罢了,他们俩这是蚯蚓吞象啊。说好了过了于阗再动手的,你们急什么”
言玉又道:“更何况已经有人看出来了他们的不对劲儿了。”
阿厄斯瞪大眼睛:“是谁是跟你一块儿的那个特别谨慎的金耳环小子我就感觉他太会防人了,简直浑身心眼”
言玉割开了阿厄斯身上的绳索,对于他的话只轻哼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赞同。
阿厄斯挣开身上的绳索,微微低头行了个礼,往外走去。
言玉看着他离开,环顾了一下已经逐渐静谧下来的成片营帐,收起匕首,面无表情往水井的方向走去。
崔季明睡的稀里糊涂,忽然感觉有人走了进来,她惊醒了一下,油灯映照出言玉的侧脸,她才又懒懒倒下去。
“起来洗一下脚再睡吧。”言玉将装水的盆子放在了地上。
“我不想洗啊太累了。我手都要抬不起来了。”崔季明咕哝道:“你,跟阿公说了那件事”
“说了。”言玉不好去碰她的鞋袜,推了推她的膝盖催促道:“你不能这么懒,快起来。”
“不让我这么臭着吧。洗完了明天还是要穿那双脏鞋,等到了下个官驿再说吧。”崔季明眼睛都不睁开,翻了个身,不一会儿又睡倒过去。
睡梦中,她感觉到言玉伸手将她翻过来,拿着温热的布巾给她擦了擦脸和手臂,心里舒服的喟叹一口气,沉入更深的梦境。
大兴宫内。
“乞伏师傅,这是做什么”殷胥看了一眼跪倒在地的乞伏老头子,手里的弓正绷到极限,他瞥了一眼,猛然松开手,看着箭矢划开草地上凝固的空气,刺入远处的靶心。
他将两手缓缓放下,才再开口:“旁人看见了成什么样子。”
“臣无颜起身。”四周静悄悄的,连忍夏和耐冬也不在,乞伏沉声道:“王禄私瞒殿下,知情不报,堪为死罪,臣求殿下谅解。”
“你倒是愿意给他担着责任,他不来见我,反倒是你跪在这里了。”殷胥似乎心中早已有数:“说罢,那个得知龙众密言之人的身份。”
“王禄没有来,不是因为不愿承担责任,而是他受了重伤。王禄得知那人如今的身份,觉得十分凶险,想要杀了他,却没有想到他武功惊人,反伤王禄。”乞伏道。
“那人如今的身份,十分凶险你是什么意思”殷胥回过头来,目光刺向乞伏。
“他如今是崔家的奴仆,崔三郎的贴身侍奴。”
“什么”殷胥面色一变。
竟然是那言玉
殷胥忽地想起来崔季明也提起过,言玉十几年前入他们家,原来是宫内的出身算来他年纪二十余岁,又是被崔家带出去的,便也只能是崔太妃生下的那位昭王
“为何早不说”殷胥紧紧抓住弓柄:“他已经跟着崔季明去了波斯”
“早些时候,王禄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中秋宫宴之时,二人才碰巧遇到。”乞伏将头低下去。
殷胥简直气笑了:“王禄怎么会遇到他”
乞伏道:“王禄听下头奴仆说找不到殿下,也有些急了,便从御前离开,找到了殿下。正要扶殿下找到耐冬忍夏等人,却不料崔家三郎带着人,也碰上了王禄。”
殷胥斥道:“莽撞的小子”
乞伏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王禄可比殷胥大了不少呢,他怎么跟训个后生似的。
殷胥陡然冷笑:“你以为你话中省略了重点,我就不明白事情的关键了么”
殷胥大步上前,停在乞伏的面前:“其一,王禄绝对早就和言玉打过照面,而这几个月过去了,他没有向我上报一个字二是,显然对方看着御前的王禄扶着我,大概也猜到了我如今掌控着龙众的身份了乞伏,我问你,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乞伏抬起头来,表情有几分难堪:“臣明白。”
“龙众至今,除了给我带来一条消息,可做成过一件事,有过半分用处”殷胥当真是恼怒至极,他毕竟曾在位七八年,如今只微微提高了声音,便是说不出的震慑,让乞伏觉得忍不住要惶恐屈服。
他吃惊于殷胥的敏锐思维和气势,他的结论显然也如同重锤砸在他心上,半晌竟说不出话来。
“崔家。昭王。”殷胥前世对于此事丝毫不知。
前世登基之时,殷邛都死透了,昭王又是中宗时期留下来的秘密,哪里还会有人再透露。他如今既担忧崔季明知不知道这些真相,又想着前世他未曾见到言玉,恐怕就是言玉得到了龙众,便直接离开了崔家
这一点变故,会改变多少
“昭王当年是如何离开大兴宫的”殷胥知道事态无法挽回,已经恢复了冷静。
他心道:崔太妃万没有那样的一手遮天,太后怎么可能会放着昭王活着离开
乞伏垂眼恭敬道:“殿下或有不知,太后与崔太妃的关系并不恶劣,崔太妃入宫并不是自愿的,反倒是太后一直对她多有照顾。因此,她这个唯一的儿子,太后也有了些恻隐之心。”
殷胥看着他,让他继续说下去。
“可是太后那样的女人,她的恻隐一定也会绝了所有的后患。于是她允许昭王活着,却在他几岁时,将其去势。”
“那位昭王,纵然出了宫,也得不了支持。某些世家纵然有之意,也不会去支持一位身残无后的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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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也是男的么”刚刚站着撒尿的那个叉腰说道:“我看你除了个子高一点,长得结实一点,跟我们也没有太大区别。就你这长相,要是再白一点,在勃律也能卖个好价钱。”
“呵呵谢谢你的夸奖。”被说成貌美娈童,崔季明心中也不知是喜是悲了。
崔季明大抵知道不论是西域还是中原,私底下男风也算盛行,像这样买卖貌美少年的生意应当是不少的,还是忍不住脑补了一下这两个少年被人抱在腿上的样子,恶寒了一下。
坐在地上的双胞胎之一挑了挑眉毛,看向崔季明:“你不会也是哪位将军官爷偷偷藏在军中的吧。哪有你这个年纪出来当兵的,整个队伍里就你年纪最小,又带着不知道谁送的金耳环。”
崔季明简直呵呵了,摆手道:“你想多了,咱俩不是同行。等一会儿那个阿厄斯就放出来了,你们先等着吧。”
双胞胎道:“我叫考兰,他叫考风。我们是楼兰出身,你呢”
她嘴里咽下一句:我叫考拉。
说话的考兰是坐在地上的那个,他将肩膀边的轻纱向上扶了扶,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隐隐的勾人,崔季明看的直抽嘴角。
显然这对儿双胞胎不相信她的说辞,非要把她划分成同行,还介绍起自己来了。
仔细看来,考兰和考风虽然是双胞胎,但外貌上还是有些差别的。
考兰更矮一点,五官也更柔和一点,举手投足就是一个字娘。估计是被调教的比较久,做事情已经不像个男孩子了。
而刚刚随地大小便的考风看起来脾气更差,眉毛也更浓一点,但这些区分实在是很细微,崔季明一向很擅长观察人才看得出。
她本来想转身就走,忽然心里一动,说道:“我叫季铭,姓季,金铭的铭。我是凉州人。”
双胞胎因为她的自我介绍,更显得热情,考兰更过来亲密的去挽她胳膊。
崔季明自我安慰:刚刚把着鸟撒尿的不是他,是另一个。
“你怎么是汉人名字啊,你有汉人血统么怎么看不大出来”
“我外婆是波斯人,阿娘是鲜卑人,只有阿耶是汉人。”崔季明有心要试探他们,接着问道:“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那个阿厄斯是做什么生意的啊”
一般这样多国胡汉混血的,大多数都是商人或社会底层奴仆,长安鲜卑贵族跟汉人世家通婚的都是极少数,这双胞胎显然也认为她是底层出身,只说道:“楼兰现在都快不行啦,突厥人天天来打,大半的人都逃了,我们是被人牙子经手,卖到阿厄斯手里的。不过他一直不肯脱手,我们跟了他有半年了。他是做茶叶生意的。”
“北庭哪里有茶叶莫不是他从长安进货的”崔季明也做出遇见同龄人的热情样子:“那你们也跟着去长安了”
那双胞胎对视了一眼,点头道:“我们是去过长安一次,毕竟跟了他半年多了。”
崔季明扯淡本领高强,跟谁都能聊几句,将这两个双胞胎忽悠的团团转。
她却没想到,那两个少年对她却特别好奇,不断地问她问题。
崔季明有心试探,不好解释自己身份,便说:“只是那老将军在凉州看我可怜,将我收留,平时我就给他跑跑腿,不用做什么粗活,就当有个吃饭的活计。”
双胞胎眼睛一亮,挤了挤崔季明:“我们明白,怪不得那时候那老将军看了你一眼,立刻要把我们赶走,瞧你这金耳环分量真足,看来是很看重你啊”
她真是日了狗了,这两个小妖精就认定她是同行了是吧。
考风一脸好奇:“他都这么大年纪,在那方面还行啊不愧是说当兵的都猛的很,他都五十多了吧。”
崔季明内心几乎吐血,这会儿在这两个小妖精眼里头,她就已经是被变态老大爷强虏回军营的民间貌美小白菜了这要是让贺拔庆元知道,他都能气的打断这俩双胞胎的腿。
崔季明真心是表情纠结的不能再纠结,她刚刚名字都编了,如今又不好解释那是她外公,真编不下去了只得背过脸去了。
考兰一脸同情:“他对你这么差么我以前也听说有那种不能人道的老头子,就喜欢打人,乱啃乱揉的你要不逃走吧”
求求你闭嘴吧
“若是真的受不了,我们俩人,其实也想离开阿厄斯,你可以把我们推给那老爷子,我们先给你挡着,等到了到下个城镇,我们到时候一起逃。”考兰贴过来轻声说道。
崔季明心里头一顿,这对儿双胞胎一直都在想着要接近贺拔庆元,他们又生的娇弱,旁人还以为是女孩儿,反倒不大会对他们产生戒心。
崔季明装作感激的样子,伸手去握住考兰的手,指尖不做痕迹的滑过他的虎口,心中却是一震。
这个考兰,虎口内侧有着厚厚的茧平日里她们手背朝上,皮肤又白皙根本看不出来,此时一摸才能摸到。纵然是农家出身的,也顶多是掌心有茧,虎口有茧,必定是经常手握刀枪。
“季明”言玉见她半天不回来,远处喊着她。崔季明连忙回头,言玉并没有走近,远远朝她招手,崔季明连忙对着双胞胎笑道:“不好意思,我要回去了”
“明天再来找我们玩啊。”考风一副回老家探亲遇到小伙伴的表情。
“要是你真的忍不了那老爷子,我们可以帮你。”考兰低声道。
真不用。
“恩恩。”崔季明胡乱应答着,便往回跑去。
言玉看她过来,一把抓住她胳膊:“你跟那些人凑在一起做什么纵然是这队里没有同龄人,那两个孩子也不是什么好出身”
崔季明泽连忙将言玉拽进了帐篷里,帐篷里唯有一盏油灯挂在横梁架子上头,青绿色帐子里昏暗不堪。
“那两个双胞胎,我感觉不简单。说话不靠谱也就算了,他们虎口处有厚茧,绝对是习武之人。”崔季明警惕的说道:“绝不可轻信,纵然那井水没有问题,我们也要盯紧阿厄斯和商队中其他人”
言玉也是面色微变:“你刚刚是为了试探那双胞胎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去向国公爷禀报,你不用担心,你也离他们远一点”
他看崔季明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皱眉补充道:“这商路上被买卖的,都不知道转过多少次手,你可别跟他们接触太多,听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崔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