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马而来。
段瑶赶紧捂住脸。
南摩邪舌头吐得老长,面目狰狞变形。
如此五官全非,应当没人能认得出来。
来人翻身下马,道:“南师父,小王爷。”
……
“咳咳。”南摩邪恢复正常表情,在小徒弟脑袋上拍了一把。
段瑶问:“要嚎啕大哭吗?”
来人赶紧制止,道:“王爷并未生气,反而让属下快马加鞭,请南师父与小王爷速速进城。”
南摩邪瞬间来了精神:“当真?”
来人道:“王爷似乎很着急。”
南摩邪狠狠拍了下大腿,着急便说明有事情,有事情是好事啊,最近恰巧闲得慌。
日头一点一点落下山,北行宫内,段白月正在陪着楚渊吃饭。万岁爷御驾亲临,地方官自然要设宴款待,不过四喜公公知道皇上在此等场合向来不会吃什么东西,于是便特意叮嘱厨房做了些平时爱吃的小菜,在宴席后送到了房中,又加了不少荤腥,为了更合西南王的胃口。
楚渊咬了一口肥厚的红烧肉,拌着油吃米饭。
段白月问:“鱼要不要?”
楚渊点头。
段白月喂他一筷子,笑道:“胃口怎么这么好?”
楚渊道:“不是胃口好,是若我不吃,你又要絮絮叨叨半天。”
段白月哭笑不得:“絮絮叨叨?”
“当真没胃口,但没胃口是因为天气热,不是因为什么月鸣蛊。”楚渊道,“就算是有,都十几年了,也没觉察出有什么。”
“你能如此想就最好。”段白月又给他夹了一块排骨,“但饭还是要好好吃,这个不腻,试试看。”
楚渊实在很是好奇:“西南府平日里吃菜吗?”看上回瑶儿也是,只吃肉,一点青菜都不夹。
段白月道:“若是有你在,我找十八个厨子,天天变着花样做青菜。”
楚渊用筷子尾敲敲他:“贫!”
“若是不信,那你先将这句话记住。”段白月道,“待到将来再看,我能不能做到便是。”
楚渊慢悠悠咬了口排骨:“也好。”
这一路舟车劳顿,好不容易到了行宫,总算可以休息一个月。晚些时候躺在大床上,楚渊动都不想再动一下。
段白月将人抱在怀中,手时不时便要在背上按按,楚渊刚开始还不管他,后头便开始躲:“住手!”
段白月道:“忍不住。”
“痒痒,又疼。“楚渊道,“先前不知道还好些,现在一碰就难受。”
“明日师父与瑶儿就会来。”段白月道,“今晚先这么睡。”
“南前辈又要戴面具吗?”楚渊问。
段白月顿了顿,道:“不戴也成,但我先说一件事,你不许生气。”
楚渊皱眉:“那可不一定。”
段白月:“……”
“说,有什么事瞒着我?”楚渊揪住他的衣领。
段白月实在头疼,却又不能一直瞒着,于是只好道:“先前你在琼花谷中遇到的那个白来财,便是家师。”
楚渊果然一楞。
段白月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给他。
楚渊在黑暗中幽幽看着他,道:“早有预谋啊。”
“我可当真是无辜。”段白月道,“师父这回从坟里跑出来,连西南府都没回,径直便去找了叶谷主,就连我第一回碰到他,也是在琼花谷那次。”
楚渊在被子里踢了他一下。
“我对你的这点心思,瞒得过其他人,可瞒不住师父。”段白月握住他的手,凑在嘴边亲了亲,“他比我还着急,日日都想着要办喜事,隔三岔五就要煮红鸡蛋。”
楚渊失笑。
“师父那人的性子,你相处久了便会知道,没人能看清他心中所想。”段白月道,“不过对我和瑶儿是真好,豁出命的好。”
楚渊道:“我自然不会生前辈的气。”
段白月道:“那就好。”
楚渊道:“生你的气。”
段白月大感不公:“为何?”
楚渊道:“不为何。”
段白月:“……”
楚渊转身背对他。
段白月贴过去,将人圈入自己怀中,用下巴蹭了蹭。
楚渊扬扬嘴角,懒洋洋道:“困。”
“睡吧。”段白月道,“明早醒了,便不许再生气了。”
“那可说不定。”楚渊闭上眼睛。
段白月笑笑,低头在他发间落下一个亲吻。
楚渊整个人都蜷在他怀里,一刻都不想分开。
先前横眉冷对,是怕越陷越深,也是因为他忽近忽远玩世不恭的态度。只是这一段时日朝夕相处,却越来越能看懂他的心,有些事情早已瞒不住,那便也不想再瞒。
就算依旧不敢奢望将来,能有此时片刻安稳也好,至于以后,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两人十指相扣,一夜也未曾分开。
第二天白日里,依旧是络绎不绝的地方官员,要报这个报那个。段白月独自一人在寝宫,闲来无事一直睡大觉,直到楚渊回来方才起床。
“懒。”楚渊道。
“有皇上养着我,自然要懒。”段白月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楚渊道:“今日又有地方官参了你一本。”
段白月抽抽嘴角:“来这里都躲不过,谁?说出来去揍他。”
楚渊道:“陶礼,是太傅大人的同乡。”
“你看,来来回回还是他。”段白月道,“那老头也一把年纪了,到底何时才能告老回乡。”
楚渊笑笑:“父皇临终之前,将朕与这江山托付给了他,陶家三代忠良,若不能看到这江山盛世清明,皇家子嗣众多,太傅怕是不会走。”
盛世清明倒好说,子嗣众多……段白月问:“你生还是我生?”
楚渊一巴掌拍去:“闭嘴!”
西南王撑着腮帮子,很是委屈。
生不出来啊。
“南前辈与瑶儿什么时候来?”楚渊又问。
“也差不多了。”段白月道,“放心吧,这行宫内的侍卫,对他们来说形同虚设。”
楚渊笑着瞄他一眼:“形同虚设,还要放心?”
“以后我给你调派些西南府的杀手。”段白月很识趣,道,“有事保护你,没事就去装鬼吓唬陶仁德。”
楚渊捂住耳朵:“三天内不许再提太傅大人。”否则一大把年纪,真要被这人念出病了可如何是好。
段白月心想,嗯,三天不提,第四天继续提。
“皇上。”四喜公公在院外头轻声道,“您等的人来了。”
楚渊道:“快请进来。”
四喜公公打开门,笑呵呵道:“二位请。”
南摩邪依旧戴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
段瑶笑容灿烂,嫂子好!
“瑶儿。”楚渊伸手将他叫到自己身边,又道,“南前辈,将面具摘了吧,大热天的。”
“不用。”南摩邪声音尖锐。
段瑶牙疼了一下。
段白月觉得甚是丢人,上前一把揭掉他的面具。
南摩邪惊呼一声,赶紧用双手捂住脸,只在指头缝里露出半只眼睛。
段白月道:“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南摩邪松了口气,放下手嘿嘿笑道:“皇上。”
楚渊替他倒了杯茶:“在云水城有救命之恩,该我谢前辈才是。”
“小事一桩,不足挂齿。”南摩邪赶紧摆手,“皇上福大命大,福星高照,洪福齐天,我也只是恰好路过罢了。”说完又看徒弟,见着没,就要此番顺着毛哄,才能早些成亲。
段白月:“……”
“这么着急找我和师父来,有什么事吗?”段瑶已经好奇了许久。
段白月问:“紫蟾蜍带了吗?”
“带了。”段瑶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小竹篓子,打开后,蹦跶,呱!
楚渊后背登时起了一层汗毛。
段白月拍拍他的手,道:“别怕,不会拿来炖汤让你吃。”
段瑶:“……”
炖汤吃?!
第四十八章取蛊连米都不会洗该如何是好
“皇上中了蛊?”南摩邪皱眉。
段白月道:“师父可知道月鸣蛊是何物?”
南摩邪点头:“年轻时曾见过,不过没什么意思,便也没养。”
“这行宫内有位老人。”段白月道,“知道不少潮崖族的旧事,像是去过那里。”
“哦?”南摩邪道,“那他可知焚星?”
段白月点头,看了眼楚渊,方才道:“月鸣蛊能令焚星发光,而发光的焚星能唤醒海中蓝火鱼,追随蓝火鱼群的方向,就能找到潮崖族人心心念念的半张藏宝图。”
“就为了半张藏宝图?”南摩邪啧啧摇头,“也值得拼死拼活。”
“此事稍后再说,倒不急。”段白月道,“师父既见过月鸣蛊,想来也懂该如何才能将其逼出。”
“月鸣蛊不比金蚕线那般凶险,也不会伤人,莫说是你,就算是西南府里的药师,也能轻易取出。”南摩邪道,“为师老眼昏花,此等事情,还是要你亲手做才行。”
段白月点头:“也好。”
段瑶松了口气,原来只是取个蛊虫,并不是要把紫蟾蜍煮了吃。
将紫蟾蜍留下之后,南摩邪便与段瑶一道去了外头,四喜公公正在院中候着,见着两人后乐呵呵打招呼:“段小王爷,南前辈。”原来西南王的师父,便是当日在云水城中救驾的白来财,若是如此,那还挺好,亲上加亲。
“你要把它,这个,”楚渊伸手指了指桌上,“用来作甚?”
“紫蟾蜍可不是一般的蟾蜍。”段白月打开药箱。
楚渊道:“不用你说,看也能看出来。”一般的蟾蜍,谁又能长成这般颜色,又紫又黑周身滑腻,感觉摸一下就要烂手。
“不会让它碰到你。”段白月道,“取些毒液罢了。”
楚渊道:“哦。”
“蛊虫毕竟不是一般的虫子,在身体里待了十几年,多少会有些影响。”段白月道,“而且取蛊之时要用到紫蟾蜍的毒液,虽说用量甚少,也总归是毒药,两两相加,往后几天你或许会有些发烧不舒服,熬过去就好了。”
楚渊点点头:“无妨。”
“我会一直陪着你。”段白月握住他的手,凑在嘴边亲了一下,“不怕。”
楚渊看着他笑。
段白月取出一根银针,捏起紫蟾蜍,在它背上戳了一下,取出一些毒液。
“呱!”紫蟾蜍很不满,四条胖腿伸得笔直。
楚渊不自觉便往后退了退。
“不会疼,只会有些麻。”段白月道,“顶多一个时辰就会好。”
楚渊点头,脱掉上衣之后,便趴在床上侧头看他。
段白月坐在床边,先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一口。
楚渊懒洋洋躲了躲,道:“你这样的大夫,在外头怕是要被扭去官府。”
段白月笑,右手抽出一根银针,左手拇指在他背上那处硬包侧边轻轻按了按。
楚渊闭上眼睛。
段白月用针头取了些紫蟾蜍的毒液,顺着肌肤缓缓刺进去。
果真不疼,相反,冰冰凉凉还挺舒服。只是想到那只大胖蟾蜍,楚渊还是不自觉颤了一下。
“嗯?”段白月停下手里的动作。
“没事。”楚渊下巴垫在手背上,“有点麻。”
段白月放了心,又取了另一根银针,轻轻转动着扎进去。
怕他会疼,段白月的动作一直很温和轻缓。院子里的段瑶呵欠连天,觉得怎么还没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但仔细想想,好像又不应该——毕竟若是真出事,他哥应该花容失色冲出来才是,断然不该如此安静。
南摩邪在旁边解释:“面对心爱之人,自然要更加小心一些。”
段瑶闻言先是点头,想想又悲愤,那为什么当初自己不慎中蛊时,师父与哥哥看起来简直一点耐心都没有,一个按脚一个扎针,三两下就除了蛊虫,连呼呼伤处的步骤也没有!
“好了,再过一盏茶的时间,拔了银针便是。”段白月半跪在床边,“难不难受?”
楚渊摇头:“没什么知觉。”
“紫蟾蜍的毒液有má • zuì的作用,过个三两天就会好。”段白月道,“不疼便没事。”
楚渊握住他放在枕边的手,过了阵子,又拉过来一点,将自己的下巴放上去。
段白月笑笑,一直安安静静陪着他。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便过去,将那些银针取出来后,上头果然缠了七八条细小的银色线虫,头发丝一般,极细。
楚渊别过头。
段白月取出一个白瓷小罐,将那些蛊虫严严实实封了进去。
楚渊见状皱眉:“不烧掉?”
“潮崖一族的事情尚且没有完全解决,先留几天。”段白月将他扶起来,“过后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