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如此。
信王位高,哪里会轻易前来替人敬酒?
见信王举动,太后挥了挥手,更加确定心底的猜想,道:“罢了罢了,谁也不用喝。信王牵挂着哀家,有这份孝心就够了!信王作为长辈,替小辈饮酒,更显心慈。”
荣妃别过眼去。她身处后宫多年,自然知道,一个男人给一个女人解围是为了什么。可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叔侄亲情。
荣妃指尖深深陷入掌心,凭什么!
李邵修却置若罔闻,抬手将杯中酒饮尽。
江柔安看见信王,感到心安不少,垂头行谢礼。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微风阵阵,凉亭里三两个女眷说着话,和硕郡主疑惑:“柔安,我琢磨着,信王殿下待你真的极好。往日里,我还没有见过信王殿下示意为谁解围呢。”
江柔安点头:“是。自我住到王府,殿下便待我极好。承蒙殿下的恩情。”
远远三两个青衣丫鬟围着的和珍郡主款款走进凉亭。和珍郡主腰间配以濯玉,高髻如云,斜扎着几朵牡丹花,穿着些许华贵,高高在上的样子。
“恩情?江姑娘可中真会说话。”和珍郡主横她一眼,“只希望江姑娘恪守女则女训,别以媚骨勾人便好了。”
和硕不虞,反驳两句:“阿姐。你怎得说出这般话?柔安她断然不是你口中所说之人。”
想到刚才信王的举止,和珍郡主心中一阵阵酸涩。凭什么她心中私藏的朗朗明月,要护着个非皇亲的乡野丫头?
妒上心头,和珍愈发不虞。
看着亭边站着如花似玉般的姑娘,和珍郡主轻咳半声,给身旁跟着的老嬷嬷一个眼色,老嬷嬷心领神会,视线生出一抹歹毒。
嬷嬷上前端茶,不料脚步一顿,被朱栏绊住,胡乱拽住了个东西,直挺挺扑向前方。
湖水微凉,跌落了两人,扑通一声激起水花。
和硕郡主慌忙站起身:“你这是做什么!”
和珍摇了摇扇子:“诶呀,想必是嬷嬷不小心,要连累柔安姑娘了。”
和硕焦急呼喊:“来人!快来人!”
太后远远察觉到湖心亭有异响,定睛一看,有人落水,指挥几个宫女:“快些过去看看!”
和珍郡主站在亭中,见江柔安落水,扑到栏杆前装出样子:“江姑娘,你瞧瞧,怎得如此不小心呀。”
太后心里立即明白过来,呵斥:“和珍,你也太不懂事了些。”
和珍受太后呵责,立刻为自己辩解道:“姑母怪我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嬷嬷为何被东西绊倒了,只是不小心带了柔安姑娘而已。那也是她自己没有站稳。真是错怪侄女儿了。”
太后怒道:“闭嘴!你瞧瞧你这妒妇模样,哪里还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样子!真是把你娇生惯养给养坏了。”
和珍郡主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好在夏日湖水不深,几个会水的宫女揽着江柔安起来。
人倒是没事,只不过衣裳湿淋淋的黏在身上,发丝落下水来。
拿来巾帕,太后急忙问:“柔安,你怎么样?哪里觉得疼?”
江柔安摇了摇头。她看了一眼人群之中,身边站着的和珍郡主。
她明明与和珍无冤无仇。
倒下湖水时,她清晰的感知到,衣裳带子被死死攥住,是那个嬷嬷扑她入水的。
奴才都是主子的狗。那老嬷嬷没有领会主人的意图,是不会擅自动手的。
江柔安深深看了和珍一眼。
和珍郡主想让她当着这些贵女的面儿出丑。
和珍郡主被江柔安的视线看的心里一紧。她面上柔弱可欺,被救上来以后,不应该是哭泣流泪么?怎得还敢直勾勾的盯着她?
和珍郡主强装镇定,把眼神看向一旁。
夏日衣衫轻薄,江柔安穿了月白色的裙子,如今淋湿了水,变得有些透明,黏在身上,勾勒出深深的柔软弧度。
人群围着一圈。江柔安用手挡住胸口,刚想开口自己没事,就看见李邵修一脚踹倒和珍郡主身边那个落水的嬷嬷,蹲下来。
信王一来,江柔安默了片刻。没有开口。
她现在不想说自己没事。
明明有事,是被和珍郡主纵容着下人推进水里的。看见信王,柔安的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委屈。
宽大干燥的衣袍围住她,包裹住她的全身,只露出个脑袋在外面。李邵修将她横抱而起,在一群人诧异的目光中走向亭外。
江柔安没有再开口。她的脸埋在大氅里面。
李邵修沉声:“可受了伤?”
柔安老老实实摇头:“未曾。”
她撇了撇嘴角,清澈的眼底涌上层清浅的泪花,紧咬着唇,小小的脸儿苍白,一缕发丝黏在上面。
江柔安小声道:“世叔。是和珍郡主指使人推我入水的。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推我。”
闻言,李邵修脚步一顿。
和珍郡主看见矜贵的信王亲自将那江柔安抱在怀里,已经是嫉妒的不成样子。却又看见那俊美的男子看向她,视线里掩盖不住的冰凉。
和珍郡主心中一滞,不由得油然而生一股惶恐,她不禁后退了三两步。
—
李邵修淡漠收回目光:“出宫,随我回家。”
回去路上,江柔安非常不好受。她身上的衣裳全湿了,夏天又穿的衣裙单薄,里面那层小衣隐约露出来了一点痕迹。她想伸手遮一遮,却无奈信王殿下坚硬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她想说没什么事,又感到信王收拢的力气越来越紧,在一片热气中,她几乎闷的要喘不过气来了。
“世,世叔。我没什么事。…要不您…”
还是放我下来吧。
后半句还没有说出口,李邵修置若罔闻,突然扬起马鞭,身下的马儿往前飞驰。身下颠簸,柔安吓了一跳,只能徒劳的紧紧抓着眼前男人的胳膊。
她的脸几乎红的能滴出血来,面上又羞又恼,紧紧闭着双眼,胸前的热气却一阵高过一阵,令人无法忽视。
马蹄与青石板路撞击发出声响。
一路难捱,好在很快到了信王府。
江柔安松了口气,刚要下马,却被一双强有力的胳膊横抱而起,她只觉天旋地转,头更加昏沉,略略挣扎:“世叔!您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男人未曾理会她的话语,大步向前。
“传太医来!”
“不用太医了。我真的没事,连一点点皮外伤都没有。”江柔安忙道。
王嬷嬷远远瞧见李邵修抱着浑身湿漉漉的江柔安回来,惊讶问:“这是怎么了?今儿不是去宫里给太后娘娘贺寿了么?”
“吩咐下人去烧热水。”
王嬷嬷“诶”了一声。
本来应该回江柔安住的侧阁,可李邵修脚步未停,径直到了主殿内室。
这是李邵修的寝室,江柔安除了侍疾那日未曾踏足过。
被放到那张宽大的床榻之上,江柔安闻见一股熟悉好闻的冷淡香味,似乎是世叔身上的味道。
她挣扎了一下:“世叔…还是送我回偏殿吧。”
矜贵的男子并未开口,只皱眉道:“都一样。”
可这毕竟是信王的床榻呀。男女有别。她身上还脏兮兮的,把榻子弄脏了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