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靖华
鲁迅先生当年得知苏联木刻家亚历克舍夫病故的消息时,曾说:“我颇出于意外,又很觉得悲哀。自然,和我们的文艺有一段因缘的人的不幸,我们是要悲哀的。”
三十多年前,当国民党反动统治集团对中国革命运动大肆镇压,对地球上唯一的一个社会主义国家苏联,极端仇视,严加封锁的时候,也就是拉夫列尼约夫同志所说的“在中国人民为了从本国和外国的掠夺者的枷锁中解放出来,开始了伟大斗争的时候”。在那样暗无天日的冰封时代,拉夫列尼约夫同志怀着一颗火热的心,关怀着中国革命,同情中国劳动人民的艰苦处境,从万里之外,向中国人民首先伸出了热情的手,希望中苏两大国人民友好团结。
三十年后的今日,休戚与共、痛痒相关的伟大的中苏两国人民,在英雄的两国共产党的正确领导下,在光芒万丈的马克思列宁主义光辉的照耀下,怀着同一的愿望,肩并肩、手挽手地在同一的道路上,向着千百年来全人类所向往的远大目标——绚烂夺目的共产主义飞跃的时候,我们的行列中却失掉了一位数十年如一日的患难与共的弟兄、同志和战友——拉夫列尼约夫同志,我们岂但悲哀而已!
这里发表拉夫列尼约夫同志寄到中国的最后一封书简,聊表我们的悼念吧!
亲爱的老朋友曹靖华!
你给我寄的中国演出的《决裂》一剧的剧照和海报都收到了,多谢你。这些都成了我的收藏中的珍品了。
我好久都不能给你写信,因为我病得很厉害,甚至现在还觉得很不好。一切倒霉都在于心脏。老境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它用自己的瘦骨嶙峋的手,在我的血管上涂了一层石灰质。这不会好转了,可能只有恶化下去。可是总还想活下去啊。要知道在战斗的大好岁月里,过了一大段好生活啊。现在越来越使我想起巴格里茨基的绝好的诗句:
青春率领过我们
做战斗的进军,
青春曾把我们抛到
喀琅施塔得的冰上。
就让极短暂的时间也罢,倘使能再看看当年的时光,能再听听咱们那胜利旗帜的愉快的飒飒声,那怎么都甘心啊。可是,唉,青春却一去不复返了。可是生活在前进着,前途是多么光辉、美好和幸福啊!不过这不久于人世的我,不能再多欣赏了。
我真想到你们国里走一趟啊,可是大概看来,这样一个残废人喝不到中国江河的水就不知所终了。
我的亲爱的朋友,你把我的作品介绍给中国读者,给我多大帮助啊。我衷心地祝你事事都好,祝你健康,祝你一切顺利和长寿。
我用朋友的同志的热情的手,紧紧地握你的手。
你忠心的拉夫列尼约夫
一九五八年四月二十五日,莫斯科
(最初发表于《世界文学》1959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