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八那天晚上,卓依正在“加士罗那”,寇海洛主办的聚餐酒会中盘桓时,隔一条街远的“牛熊餐厅”里,艾德华·狄雷尼与记者韩德利也在进餐。
韩德利是瘦小精捍型的人物,绝对看不出已经四十九岁。西装永远笔挺,皮鞋雪亮,衬衫雪白。他是狄雷尼认识的少数几个能够穿着小马甲,而面不改色的男人。
唯一显出他内心紧张的迹象,是啃指甲,啃到只只见肉。另外一个神经质的习惯,也是留八字胡的后遗症:老是球起指节,摸着已经无毛的上唇。
“由你会账?”他一到就问。
“当然。”
“那,我耍一杯双料马丁尼,烤牛肉,要生的,一个烘马铃薯,一撮色拉。”
“主随客意。”狄雷尼说罢,转向侍者。“一样来两份。”
韩德利仔细端详这位前任组长。“你真不见老,一点都没变。”
“我是天生老相。”狄雷尼说。
“我信。”韩德利撑着手肘,两只巴掌猛抹着脸。
“累啊?”狄雷尼问。
“不是累,是烦。每天都是老套。随便拿起哪个年份的报纸,总是离不了饥荒、闹穷、战争、天灾、人祸、犯罪这些个屁事。什么都没变。”
“形式上也许有所变化,人本身不可能有太大的改变。”
“就拿饭店恶煞来说,”韩德利继续谈。“不又是山姆之子的重演?”
侍者前来上酒,狄雷尼乘机避不作答。
嚼完烤牛肉,呷了咖啡。狄雷尼接过韩德利递来的香烟,很不适意的抽着,韩德利逗趣的望着他。
“我习惯了雪茄,”他解释。“老是想咬下去。”
喝完第二杯咖啡。
“有没有什么要给我的?”韩德利先发难。
“一篇故事?还是一则独家新闻?”狄雷尼大笑。“没有。没有一样你能派得上用场。”
“派不派上用场,由我来决定。”
“我可以给你一个内幕消息。当局对施马提小队长不大满意。”
“卷铺盖走路?”
“那倒不至于。可能会调走。”
“我来查。还有没有别的?”
狄雷尼考虑该透露多少。该出多少代价才可以获得他想要的合作。
“最近这一次凶杀……”他说。“艾杰利……”
“怎么样?”
狄雷尼组长狠狠的盯着他。
“目前绝对不准见报。绝对不准。等我的通知。同不同意?”
“同意。是什么?”
“他们在艾杰利房间的地毯上搜到几根尼龙假发。”
“那有什么?早说了凶手戴黑色尼龙假发。”
“这几根是金色的。”
记者猛眨眼。
“混蛋,换了颜色。”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对,”狄雷尼点点头。“还有可能再换。所以绝对不准泄露消息。如果报纸电视不宣传开,凶手也许就用定了这个颜色。”
“也许,”韩德利将信将疑。“别的?”
“没有。”
“太渺茫了,”韩德利叹口气。“好吧!听听你要哪方面的研究资料。”狄雷尼从内袋取出一份折拢的打字纸,递过去。韩德利戴上牛角框的眼镜,连看两遍。之后抬起头望狄雷尼。
“你说逭玩意跟饭店恶煞扯得上干系?”
“有可能。”
“你是疯子!”他爆出一声。“你知不知道?”
“就算我是,”组长平稳作答。
“你真以为……”
狄雷尼耸耸肩。
“这是什么鬼故事!”韩德利的声音不寒而栗。“你要是玩这套来勾引我,你成功了。我这就去办。”
“什么时候回音?”
“起码一个礼拜。”
“很好。”
“要是提前办完,我会通知你。”
“我要所有的数字、比例。”
“我知道你要哪些,”韩德利没好气的应着。“不消多说。不过之后,我要这个故事。如何?”
狄雷尼点头,会账,两人离座。
“再去喝一睡前酒吧?”狄雷尼提议。
“没问题,”韩德利应得飞快。“太座不会奇怪吧?”
“她今天晚上在上课。”
“上课?什么课?”
“独断独行的课。”
“嗬嗬。”韩德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