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四日早上,狄雷尼出门去买一份《纽约时报》,顺便上第二街一家法国面包店带点新鲜的牛角面包。回到家里,蒙妮卡已经在餐桌上摆好两杯葡萄汁、一罐蜂蜜和一大壶浓咖啡。
他把金融贩交给她,自己翻看〈大都会百态〉。
“天哪,你看……”
他指着社论的大标题:“两件凶杀案,追追追”。
“这是布恩的案子,”他说。“这下全掀开了。”
“迟早会掀开的,”她说。“不是吗?”
“对。”
他拿着报纸和第二杯咖啡一踏进书房,就急着查韩德利的电话。托马斯·韩德利是记者,在隆巴德行动中对狄雷尼帮忙很大。
铃声一响,对方便接了。
“托马斯·韩德利。”
“我是艾德华·狄雷尼。”
一顿,紧接着:“组长,你好啊?”
“很好,多谢。你呢?”
两人略作寒暄。狄雷尼问道:
“还在写诗?”
“厉害,你真是什么都记得一清二楚啊?”
“太闲了嘛。”
“不写了。我现在想当一名驻外记者。谁知道,也许下个礼拜我想当救火员,或者警察,再不然航天员。”
狄雷尼大笑。“不可能吧。”
“组长,这么多年了,今天又能跟你聊天真的很高兴,可是我有种怪怪的感觉,你绝对不是只为了问声好。有什么事?”
“是的,”狄雷尼说。“今天的〈大都会百态〉第三页上有一篇社论。有关两件大饭店的凶杀案。”
“嗯?”
“没有具名。不知道是谁写的。”
“喔。提供数据的一共是三个人,我在内。这么短一篇东西,排上三个撰稿人嫌太热闹了,所以干脆取消。你要问的就是这个?”
“不全是。”
“我想也不是。还问什么?”
“谁把这两个案子相关起来的?前后隔开一个月,纽约每天都有四五起凶杀案。”
“组长,你老不是唯一的警探。记我们一功吧。我们研究过,注意到这两个案子手法相同。”
“混球,一定有人密报。”
韩德利大笑。“这可是你说的,我没说。”
“电话来的还是信件?”狄雷尼再问。
“嘿,慢着,”韩德利叫道。“这个超过好奇的范围了。你那么有兴趣?”
狄雷尼稍作迟疑:“我的一个朋友在办这件案子。他需要各方面的协助。”
“那为什么不是他来电话?”
“混蛋,”狄雷尼光火了。“你如果不愿——”
“别急嘛,”韩德利接得快。“我没有说不愿意。我会有什么好处?”
“一条前所未有的内幕。也许碰顶,也许只是一场空。”
一阵沉默。
“好,”韩德利开腔,“我赌。贾哈维接的电话。大概一个礼拜以前。从那时候起我们就努力研究。”
“你跟贾哈维谈起过那个电话?”
“当然。电话是在下午五点半左右打进来的。很短。对方不肯留姓名地址。”
“男的还是女的?”
“很难说。老贾说很像是装出来的声音,粗沉得很。”
“那是男女都有可能?”
“也许。还有一件事……老贾说那个打电话的宣称,‘两件案子是同一个人干的。’不说‘是同一个凶手干的,’或是‘同一个家伙干的,’而是同一个‘人’。你有什么想法?”
“我想你或许是个很不错的警察。谢啦,韩德利。”
“我期待着能有一点回报啊,组长。”
“会的。唔,还有一件……”
“我就知道。”韩德利叹口气。
“我需要做一些研究工作。我当然是花钱请人。你有熟的研究人选吗?”
“有。就是在下。”
“你?不行。这是很枯燥的统计工作。”
“赌一次看。我这儿有的是全世界最隹的数据源。只要给我机会。你不必花钱。”
“我考虑,”狄雷尼说。“再会了。”
“随时联络。”
狄雷尼搁下电话,呆坐片刻。“同一个人干的。”韩德利说得对。这个“人”字大有问题。
打电话的,可能就是凶手本人,或者是凶手的同党。“同一个人……”这个口气未免小心过度。何不说“家伙”、“男入”、“凶手”呢?
他长叹一声,何必与韩德利通电话?自己又何必管这档闲事。他现在只是个普通老百姓;这根本不是他的职责。可是……
牵扯的原因很多。他想助布恩一臂之力。退休生活令他日渐厌倦;他需要在平淡中注入少许的兴奋剂。还有,凶手逍遥放任,对于他就是一种挑战。即使普通老百姓也有为社会尽棉薄之力的义务,更何况这原是他的地盘。
此外,更有一层因素。他一天天的老了。这是事实,何必否认?等到两眼一闭,三十年的专业经验便随他而去。郎赫伯尚有著作和讲稿留给后世的警探。艾德华·狄雷尼留的只是黄土一杯。
因此,趁自己还有这份能耐之际,将宝贵的经验做最好的应用,这才是天经地义,合情合理。也算是在有生之年,留了一份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