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的声音很好听,并不是常人意义上理解的那种好听,而是带着一种更加难以形容的磁性,又不像是海族塞壬那样带着蛊惑性的嗓音,而是更加神秘,像是从精神深处发出的共鸣。
这只手很冷,冷的像是北极冰原上最寒冷的雪。
当它触摸到宗鹤脸庞的时候,他甚至有一种错觉,有一种自己马上就要被冻伤的错觉。
“可是我并不记得我认识您。”
宗鹤十分冷静的开口,面容没有一点波澜。
但是面前的神明却认识他。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宗鹤没有来得及询问,这一次他打算开门见山。
这里是宇宙之外的次空间,距离地球有亿万光年的距离,遥远的像是一颗难以触及的星星。
说这个神殿建立在物质世界的也不对,它更像一个介于物质世界和物质世界之间的位面中,是凡人所不能到达的领域,也俗称神之领域。
所以次空间内的光线十分锐利,宗鹤刚开始被转移到这里的时候自然会有诸多的不适应,人体会出现急促的应激反应,例如流泪。
诺恩斯没有说话,他深深凝视着白发青年的脸庞。
【他自己一定不会知道,自己这副模样有多么惹人怜爱吧】
不知怎的,神明的脑海里忽然就浮现了这么一句话。
青年微微抬头,一只眼睛被白色的绷带所覆盖,而另外一只眼睛却璨璨发亮,那样的金色甚至有让人想要珍藏起来的冲动。
无意间渗透出来的泪水透明晶莹。明明这是一种代表脆弱的东西,沾在他睫毛上,再配合眼角的红意,只让人感觉到有些心猿意马。
诺恩斯并不懂得这是一种怎样的情绪,但是出乎意料的,他对这种陌生的情绪十分接受良好。
甚至——还想更进一步。
本就应该如此,在死亡与命运之神观测到的未来里,他们之间这样的接触不过尔尔。
——同那些更加亲密的举动比起来。
而且似乎在那些举动里面,有一些被神明抱在身前,衣衫褪/尽的时候,白发青年的神色也不如同现在这般冷峻,而是更加令人心神摇曳。
似是痛苦,又似最顶级的欢/愉。
口干舌燥。
命运神淡定的将自己从观察到的未来画面中抽/离,他修长的手指为青年轻轻擦拭掉脸庞上的泪痕,动作轻柔又小心翼翼,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品,激起一阵阵莫名的战栗。
“不,我们认识。”
神明如此说着,脸上全是一派高深莫测,丝毫没有为方才自己偷看未来的举动泄露半点端倪。
“什么时候?”
这一次的宗鹤很冷静,毕竟他这一次是有求于人,又不是像上次那样。所以对于诺恩斯的举动,他虽然心下不喜,但是还是强行按捺住。
宗鹤一向是个很能忍的人,谋大事者必先屈全,他也很有耐心。
事实上,宗鹤甚至已经开始在内心盘算着,如果自己真的认识这位神明的话,又能够从他身上得到多少利益的事情了。
“很久......很久以前。”
诺恩斯的眼眸有些散开,似乎是在透过层层叠叠的空间进行回忆。
的确是很久以前,甚至不仅仅是这个空间的诺恩斯。
神明的眼神悠远伸长,有无数絮状的东西从他面前飞逝而过,似乎他的躯体在瞬间之内超脱了此方空间,陷入到另外一个位面去,同平行世界的他对话。
“吾即命运。”
“而你——则是命运选择的人。”
这一回宗鹤总算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了,这位神明的背后的确有无数从虚空中探出来的丝线,将他周身紧紧地缠绕裹紧,望而生畏。
“这些是命运纺线。”
诺恩斯一眼就勘破了他的疑惑,淡淡的解释。
他的手依然还放在白发青年的脸上,甚至开始更加放肆的沿着左眼的轮廓打转,隔着厚厚的绷带都让宗鹤有微痒的触感。
宗鹤忍了又忍:“可是我并没有关于认识您的任何记忆。”
虽然宗鹤自身并不介意这只眼睛的失去,但是诺恩斯也不是第一次表现出对他这个眼睛的格外关注了。
上一次诺恩斯也是这样,不打一声招呼就做出十分失礼的举动。
“马上就会有了。”
神明依然还是那副平淡的模样,言之凿凿,似乎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但是,在此之前.......”
他以一种怜爱的姿态抚摸着宗鹤的眼眶,忽然微微侧了侧身。
原本空无一物的空间里忽然泛起了点点涟漪,似是有什么东西顺着空间的纹理扩张开来。
诺恩斯的手指微微一点,从空间内便飞出了一道玄秘的流光,稳稳漂浮在宗鹤的眼前。
那是一个类似于万花筒般的圆环,通体十分小巧,流光溢彩,泛着难以言喻的光芒。
它中心的指针微微有些偏移,环盘的盘面上放着不同的印记标识,悬浮在空中的时候自动旋转着。宗鹤光是这么一眼,便能感受到其上磅礴的力量。
这东西和石中剑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单单是从力量的充沛角度来说,甚至比石中剑还要更胜一筹。
“就由它,勉强当作第一次真正见面的见面礼吧。”
神明轻轻将这个圆环握住,手指从宗鹤的眼睑之上滑下,轻轻扶住了他的下颚,稍稍往上用了点力:“来,抬头。”
“不会痛的。”
“你在干什么......?”
宗鹤被人捏着下巴,一脸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神情。
他隐隐约约有种奇怪的预感。
在偌大的神殿内,身披黑袍的神明微微低头同白发青年注视。
他们靠的很近,越来越近,宗鹤甚至能够看到那双眼睛里逐渐酝酿的风暴和晦暗,一眼幽深望不见底。
不知道为什么,宗鹤忽然朦朦胧胧的觉得,他可能真的认识这个自说自话有病病的神明。
至少这个眼神,他似乎真的在哪里见过。
......可能在梦里吧。
也就是这一瞬间的怔愣,宗鹤错过了反应的最佳时机。
他眼前一花,接下来便只能感应到左眼眶上的绷带似乎被人除去,转而代之的是放大的万花筒模样,眼眶处开始产生的灼热触感,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轻轻放了进去,眼廓周围被撑的有些疼痛。
其实说有些疼痛都是含蓄了,事实上还是蛮痛的,至少毫无防备的宗鹤在又开始分泌出泪水,眼泪唰唰流下来。
那个万花筒模样的东西被放到了他的眼眶里!
宗鹤如今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思考,那种灼热又带着刺痛的感觉在瞬息之间席卷了他的眼眶,似乎有电流伴随着眼眶周围开始朝更加深处扩散,像是一时半会间将人的思维也麻痹了,差点让他站也站不稳。
“不会痛.......”
恍惚之间,宗鹤感觉被一个充满冷冽气息的怀抱拥了进去,眼前仅剩的那么一点色彩也被无边的黑色所笼住。
他的眼睑到唇边似乎被什么东西触碰,而后就是指腹间的按压和摩/挲,最后只能看见神明俯首时候深邃的脸部弧度。
不会痛个P!
宗鹤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这种感觉难以形容,既不像是基因链被强行提升时候那种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碾成碎末的痛苦,也不似宗鹤感受到的任何一种痛楚。
在听到那一条提示音的同时,他也昏昏沉沉的晕了过去。
【第十一张牌。序列号10:命运之轮。已归位】
等到宗鹤在一起醒来的时候,他正仰躺在神明宽大的黑袍里,而他一抬眼就看见了命运神殿高高的穹顶,还有宇宙亿万光年外充满繁星的天空。
宗鹤安静的看着这一切,脑海中尚且有些混沌,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挣扎着起身。
有一节苍白的手臂从背后探了过来,慢慢将白发青年收拢在怀里。
宗鹤猛然回头,看到神明那双古井无波的眼底也泛起星星点点的笑意时,忽然就发现了不对的根源。
“我的......眼睛?”
他惊愕的伸手去碰自己的左眼。
原本左眼的地方是一片空荡荡,因为和审判做的交易是永久性的,所以宗鹤在失去左眼的时候也并没有感到有多么的疼痛。
事情也过去了好几个月,虽然刚开始会有些不适应,但是宗鹤好歹适应性不差,晃来晃去也习惯了,顶多就是视野没有两只眼睛用得那么习惯罢了。
可是现在——
失去的视野骤然被弥补,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宗鹤的错觉,他甚至感觉自己的视力都被提升了不知道多少个度,回头看见神明的时候,也能清晰的看到他周身万千命运纺线。
宗鹤有些惊愕,他忽然想起自己昏迷过去之前听到的那个声音,连忙将卡牌召唤出来。
命运之轮的那张牌面已经被填满,白发青年正赫然矗立在牌面上,双眼完好,其中一只眼睛则变幻成命运之轮的模样。
“还不错,至少没有堕了这片璀璨的色彩。”
神明观赏着这只眼睛。
宗鹤现在没有镜子,所以他看不见的是,自己的左眼同样恢复了那般璀璨的金色,和右眼的金如出一辙。
不仅仅如此,还有一个浅灰色的表盘在他眼眸之中缓缓旋转。
斯芬克斯,魔鬼,天鹅,毒蛇,女神,钥匙......
象征这些的符号在金眸里明明灭灭,指针则按照既定的轨迹开始拨动,像是一个精妙绝伦的艺术品。
【它睁开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