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娅和许多贵族小姐都不同。
这一点她的家庭教师就能够给出足够的理由。
她对音乐毫无兴趣将她的音乐老师气得七窍生烟,但是却对于政治和军事十分触类旁通,不过十岁出头便有自己的理解。而神学,索菲娅经常会提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让虔诚信仰神明的牧师无可奈何,大声责备她作为人的傲慢。
其他的贵族小姐们喜欢的东西索菲娅全部都不喜欢,她似乎更愿意穿着马术服,每天在城堡的后院里面疯跑,淘气得不像一位小姐。甚至在玩耍的时候早早展露自己的领袖才能,成为孩子头一般的存在。
索菲娅的母亲并不怎么关心她,她的母亲同样有着过人的权力欲,对于索菲娅并不是一个男孩的事情耿耿于怀,以致于缺乏对女儿更多的管束。而索菲娅的父亲不过是一个小公国的公爵,常年在外征战,一年都难得见一面。
索菲娅早早的就学会了一个人生活。
她不喜欢自己的城堡,相比之下,她更向往着城堡外的世界,碧绿的一望无际的草原,戎马生涯,还有那些更大更广阔的世界。
从来没有人夸过她美丽。索菲娅的母亲,包括下仆,在评价到索菲娅的相貌时总是遗憾的摇摇头。
那个时代,女子便是最好的政治联姻工具,既然没有一张漂亮的脸,那她的价值也早早的削减。
就连索菲娅自己,也并不对自己的外貌感到满意。
宗鹤是唯一一位夸她美丽的异性。
“大哥哥是要进宫殿去吗索菲娅可以给哥哥带路。”
被温柔对待的小少女偷偷将自己手上的马鞭收起,扣到腰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不用了,索菲娅去躲起来吧,哥哥现在要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虽然宗鹤内心仍有疑惑,但是现在也已经差不多确定面前的叶卡捷琳娜大帝确实是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变回了小时候。
他还不会那么没有良心,带着一个小孩子去血族的大本营冒险。
说完后,宗鹤捡起地上的托盘重新站起,将胸口的领结正了正,再次回头叮嘱,“里面很危险,索菲娅一定不要跟着哥哥哦。”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弯下腰来摸了摸小萝莉的头,然后一步三回头确定对方没有跟上来后,这才顺着宫殿的拐角消失在阴影处。
宗鹤以前学的专业和历史有些关系,也曾经拜读过记载这位伟大女皇辉煌一生的书籍。
这位大帝的一生都在不断醒悟,不断失去中。
只有失去的越多,成就得才会更加辉煌。
对于叶卡捷琳娜大帝而言,人生最单纯最美好的时候或许就是如今这个十二三岁的年纪,无忧无虑,只需要担心长辈责罚。等到再晚一点,十五岁的索菲娅就会成为索菲娅公主,在伊丽莎白女皇的示意下开始接触未来的皇储。
可皇储并不爱她,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皇储就坦言自己爱的是伊丽莎白女皇身边的侍女,而迎娶索菲娅不过是为了政治考量,将索菲娅对于婚姻的期待击得粉碎。
已经有这么一个前提,婚后的日子自然也谈不上多么和谐。甚至在未来好几年里,索菲娅都依然保持着完璧之身。
这个时候的索菲娅已经皈依东正教,将自己的名字改成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耶芙娜。
彼时的她还不知道,这个名字将伴随着她开启怎样风云波澜的人生序幕,又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美丽一笔。
再后面呢,一位没法生出继承人的皇储夫人会在宫廷里受到怎样的待遇
即使叶卡捷琳娜努力的学习,读伏尔泰,读孟德斯鸠,读哲学历史充实着自己,她在皇宫中的地位依然举步维艰。
人们都这么想。不会生孩子的女人,没有存在的价值。
这时叶卡捷琳娜幡然醒悟,抛却了自己的天真,终于产下了第一位王位继承人。
可惜并没有用。她生下孩子后全宫廷都围着她的孩子转,甚至根本没有一个人在乎她这位母亲的状况,将她一个人冷落在产床,最后还是她自己忍着痛意,一个人走回房间。
直到这时,叶卡捷琳娜才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如果没有权力的话,所有人都不会在意她这么一个角色。
再后面就是皇储继位,叶卡捷琳娜在水深火热时得到了大臣的支持,借用自己情人的力量,发起政变,登上了那个位置。
她并不是一位美人,甚至称得上一句姿色平平。但是倾慕她的人极多,愿意为她打下天下,平定疆域,献出一切。
叶卡捷琳娜大帝的魅力毋庸置疑,在位时间卓越的政绩、长远的眼光与雷厉风行的手段,一切的一切,都成为将这个国家造就成欧洲第一强国的力量。
也许是和所学专业有关,宗鹤面对这些历史人物都十分恭敬。
不论后人翻阅史书的时候主观认为某个历史人物如何,那都是在时间洪流末端抬首的灰烬。
事实上,在这些人物所处的时代,不管是悲剧还是喜剧,都没有人会做的比他们更好。
后人没有资格站在历史的高山上傲慢的点评任何东西。
宗鹤内心有些不知什么情绪,但这些情绪又随着他走到大厅后全部消失。
宫殿内有不少血族的奴仆,像宗鹤刚才解决的那种是最低级的奴仆,有些只被允许保留最简单的神智,听得懂命令就行。
因为他耽误了一会儿,所以前面的侍者已经纷纷送餐完毕,只落下宗鹤一个,稍微显得有些突兀。
“动作快点”
血族管家拿着一根鸡毛掸子,正在仔仔细细清扫着餐桌上摆设的玫瑰花瓶,听到声音后随意的回头看了一眼,并未留意到宗鹤的异常。
b级血族。
宗鹤走近了就能够看到对方的等级。他默不作声的举着托盘过去,将其中还在缓慢跳动的不知名食材放到桌上,故意装作和那些侍者一般,身体僵硬的样子,正准备溜走。
b级对于宗鹤来说还是勉强了点。要知道对于基因链而言,一个小阶级都是难以逾越的存在,更别说两个小阶级了。
不过按照他的推测,如今这座宫殿里的血族最高战力应当也是这个b级血族,如果对方一直在餐厅的话,宗鹤就可以放开手脚去宫殿里找那位亲王的石棺。
“停下。”
正在宗鹤转身的时候,忽然管家松开了一直撑着桌子的手,随手将手上的鸡毛掸子放到地上,端起桌上的烛台,径直朝他走来。
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宗鹤依然保持着僵硬,反应慢半拍的模样,眼神顶着地上厚厚的地毯,目不斜视。
近了。
血族逼近了宗鹤所能忍受的最短安全距离,然后又擦肩而过,留给宗鹤一个背影“端上一杯血腥玛丽,随我去唤醒陛下。”
看来是没有发现异常。
宗鹤松开了拢在身侧阴影里的手,低眉顺眼的跟在管家背后,离开一楼的餐厅。
血族对自己转化的低等奴仆十分有信心,除非是宗鹤暴露的太明显,不然血族管家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有一个人类会这般大胆,直觉混进血族的城堡。
即使是露出了后背,宗鹤也依然没有把握能够对这位b级血族一击必杀。所以他便先收起心思,乖乖的走着。
他们绕过花园,来到宫殿的另一头。
经过花园的时候宗鹤还特意四处不着痕迹的看了看,确定了没有看到索菲娅的踪迹后这才收回了目光。
外面还在下雪,大风卷着柳絮一般的厚重大雪飘落而下。
只希望那位小女皇已经躲到了自己的房间,如果是待会掺和了战斗,宗鹤也没法完全保证她的安全。
烛台的灯光深深浅浅,从地下楼梯开始便幽幽然摇曳着的光泽,映得面前管家的脸庞极为可怕,像是去了某个恐怖片片场。
不管是基因链还是血族,都不再需要在借助辅助工具视物,举一个烛台不过是为了表示尊敬罢了。
宗鹤老老实实的顺着阶梯而下,随着烛光来到地下室的开阔平台中。
一座石制的棺椁正静静的摆放在地下大厅的中央,其上绘着不详的血色咒文,一圈一圈缠绕在石棺表面,看上去十分诡异。
管家见了这棺椁,急忙手举烛台大步向前踏去。
他半跪在地,轻轻将烛台放在地上,将左手的指尖放在口中獠牙上,毫不犹豫的咬破,将血液抹在石棺咒文的表面。
血族的血液不仅有毒,还有着许许多多的奇妙作用。
他们的力量来源于血液里,也能够通过血液的味道来判断各自氏族身份。
能够打开石棺的咒文,看来这管家正是石棺里那位奥卡罗亲王的氏族。
宗鹤一直按兵不动站在一旁,内心默然思索着。
一般来说,一支血族氏族以亲王为首,其下还有a级的公爵,这才轮得到b级伯爵。怎么这一位亲王身旁没有公爵随行,只带了个b级管家。
正在他思索之间,“轰轰轰”一声闷响,石棺的棺盖已经被管家打开。
而后者继续半跪的动作,轻轻将烛台向石棺凑近了点。
“陛下,您忠实的仆人克劳斯,在此呼唤着您的苏醒。”
克劳斯自苏醒后每一日都会来地下室,今天也不例外。
“今日的血腥玛丽已经为您送到。”
他伸出手去,想要从后面的侍者手里拿起血腥玛丽倒入棺椁中,却只感到一阵来自手腕的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