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一连过了数日,白承之每日服三次药,每次都是叶宁语小心翼翼喂下。
而柳一平和麻子脸神医两个,则时时把脉,每隔一个时辰就记录他的反应和脉象,随时根据症状调整用药比例。可以说,极少有人让两个这样的神医如此周密地诊治。
“他似乎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李吉这日来看过后,喃喃道。
“脉象已经平稳许多了,他已然度过了生命危险。至于什么时候醒,就得看他自己。”麻子脸神色此时神色麻木,不知是太过在意还是不在意,总之看不出什么情绪。
不过叶宁语心里是有期待的,别人不知道,她能看出来,白承之的手指这几日又动了几下,脸色也没有此前那般苍白。偶尔在她亲近他喂药时,能察觉出他的唇也开始微动,气息声起伏比以往愈发明显。
这些都是好的征兆,也只有她能察觉到。
公孙玉依然没有回朝堂,每日来看白承之几次,其他时候就待在李吉的帐篷里,不知在说些什么。这日,公孙玉一次都未来帐篷,叶宁语将无生叫了过来。
“陛下回去了么?”
“没,他还在。陛下正召将军们议事,已经大半天了。”
叶宁语一惊,“可是边境出了什么事?”
无生摇了摇头,他不知道,也不关心这些。这几日,他就关心自家公子什么时候醒来。“我只听说军营的数名将军,但凡叫得上名号的都去了。”
叶宁语听到这里微微皱眉。她深知军营的行事风格,要是日常主帅召这么多人议事,那只有一种可能:大战在即。更何况,如今是南唐天子亲自坐镇!
叶宁语的心头一紧,直觉告诉她,西蜀又开始有动作了。她下意识抓住白承之的手,不知接下来南唐边境又会有什么腥风血雨。
不多久,公孙玉皱着眉走进来。
“他如何了?”公孙玉一进帐篷,便收敛了脸上的疲态和凝重。虽然如此,可叶宁语还是察觉出了他极力压制的焦虑情绪。
“还是老样子,脸色好多了。”
“那便好,这几日辛苦你了,没日没夜守着。他要是醒过来,不知该多心疼。不过我觉得他一定也很得意,以后许久都会在我面前炫耀了。”不知公孙玉是刻意为之,还是一时心有感慨,言语颇有轻松的意味。叶宁语相信他是前者。
“兄长,听说边境有异动?”
公孙玉的眉头微微一簇,眼中的血丝越发分明。“是,我们的探子来报,说他们有大军正往边境过来,预计十万。”
“十万大军!他们是要发起大战?”叶宁语心中一惊。她不知道南唐兵力如何,但不管如何,若对方以十万大军相拼,怎么着也不是一件好事。
就像去年在北境,她之所以能以少敌多,那是她在北境部署多年,又有威勇的叶家军助力。要真是在战场上拼杀,尽管死伤极少,那也将是血流血河。
“西蜀这两年一直不安分,眼下有了时机,便开始进攻。现在我和李吉都怀疑,飞廉受伤和眼下十万大军压境,都是他们的计策。毕竟飞廉若在,他们也不敢有这般举动。”公孙玉说起此事时,眉目之间充斥着忽如其来的愤怒。
“那我们是否……”叶宁语想问什么,又忽然止住了话头。眼下以她的身份,这话怕是不太好问。..
但公孙玉似乎明白她的顾虑,转头看向叶宁语。“你想问,我们是否有足够的兵力应对?”
叶宁语微微一顿,点了点头。
“我们西境各城加起来有八万大军。若要硬碰硬,也不见得会败。可我并不想这么做……”这位年轻的帝王,此时看上去一脸怅然。
他有让大军拼命的资本,但他从无这样的想法。八万大军,若因他的一句话,就与敌国拼命,公孙玉这个皇帝也就白当了。军人也是他的子民,他的这个位置,从来不是靠子民的性命换来的。
公孙玉一直这样想,因此今日整整一天,他才左右为难。
“要是飞廉醒着就好了,西蜀奸诈,他一定有对付他们的办法。”公孙玉今日将军中大将问了个遍,有赞同直接对敌的,有提出智取的。但智取一派又都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反倒是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这些将士们之间并无什么过节和不满,纯粹是打仗的理念不同。按理说,这个时候,得听主帅的。
作为通州戍边主帅,李吉此刻也左右为难。他拿着一张并未完成的作战图,上面画了几个圈。
“此前王爷料到对方会派大军前来,原本已经在制定作战计划。只是正好那夜他的计划做了一半,收到字条就出去了。”
公孙玉一想起李吉的话,便不由自主从袖中掏出一张未完成的作战图。“飞廉的用军之术与李将军不同,况飞廉此前又在一些地方做了安排,还未来得及告知李将军。如今,李将军也不确信哪里该守,哪里该打。”
叶宁语下意识往那张图看过去,随后又将目光收回来。
“没事,你不看,我还得请你看。”公孙玉似乎对叶宁语没有什么防备,“飞廉也是跟着你去过虞国北境的,你不也没瞒他什么?你日后嫁到尊亲王府,也是我南唐人,这作战图没什么不能看的。”
说罢,公孙玉将那张图摊开,铺到叶宁语面前,大大方方地让她看。
叶宁语见状,也不再扭捏,仔细观察起来。
那是一张南唐西境舆图,图上以通州为中心,周遭山水布局十分分明。而目前的舆图上,分布着众多奇奇怪怪的作战符号。
叶宁语自然明白这些符号的意思,有些是排兵布阵的数量,有些是攻势的时间和决策。只不过她看不懂,因为不同的军队会有自己一套独特的作战图绘制方法。比如,虞国大军中,叶家军和严华所带之军,对于作战图的绘制,也有着本质的差异,更别提两国之间了。
“其他都还好,主要是这里,大家不太明白飞廉的意思。”公孙玉说着,就指向舆图上,通州旁边的两座城池的位置。那里,每座城池都画了个圈。
“这两个圈是什么意思,大家还有些猜不透。或许是飞廉的某个计划,又或许这里是什么重要的位置,他没说,大家不好做决策。”
叶宁语细细看了一番,但在不知道南唐军营作战符号的情况下,看了也是白看。
“陛下能否给阿语先讲讲这里面其他地方的计划?”
公孙玉一愣,忽然一拍脑袋。“怪我怪我,竟把这事忘了。”说罢,他在叶宁语面前坐下,铺开舆图细细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