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的那个。”叶宁语面上没有太多异常之色。
“我也觉得。”叶安舒说着,将写有“正”的字条放入小厮的托盘里。
这一轮,在叶宁语看来没有什么悬念。蓝衣少年一出场就稳定发挥,中途险些没有稳住,不过抓住最后时机驳斥对方,整场看下来要更胜一筹。
至于到底是“开源”重要,还是“节流”重要,在场的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见解。辩论没有对错,只看说话之人能否说服旁人。在这一场里,紫衣少年的话更令人信服。所以,大家恐怕会以为“开源”更为重要。
若换一个更善言辞的人为反方,同样能从“节流”的角度作一番更为精彩的陈述。孰是孰非,并无定论。
小厮还在收集围观人群的意见,叶宁语的思绪就飘了飘。
“叶大姑娘。”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叶宁语眉头一皱,没有转身也听出了此人是谁。
上次,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将那些东西打包让叶安舒带去国子监。如今想来,那番动作倒是让人多想。
如今,叶宁语不知该不该转身,脸上竟一时出现了尴尬之色。
“叶大姑娘。”白承之第二次唤了一句。
叶宁语心中暗道奇怪,自己明明男子装扮,他在自己身后,怎么就认出来了?
眨眼间,白承之就来到了叶宁语面前。叶宁语一身男装,白承之倒是挨得比往日近了些。反正旁人也看不出来。
“叶大姑娘如何不理白某?”
一旁的叶安珺和叶安舒嘴角抽了抽。他们的余光早就看到白承之了,只是见长姐没有反应,他们也没有跟着转身。
如今,夫子都走到身后了,两人再不转身就无礼了。于是,他们齐齐转过身来。
白承之猛地看见两张神色古怪的熟悉面孔,这才发现叶宁语身旁还站着两个自己的学生。想起刚刚那句颇像小怨妇一般的话,白承之脸颊发烫。
他清了清嗓子,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你们两个也在。”
叶安舒和叶安珺强忍着笑意,躬身行礼。“夫子。”
白承之虚扶了他们一把,“罢了。”
此时,叶宁语才转身,脸上带着一丝笑。“白先生。”叶宁语也抱拳,行了一个男子间的平辈礼。
白承之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柔和的笑。“此处甚是热闹,刚刚白某叫了叶大姑娘两声。”
白承之依然对刚刚叶宁语不搭理自己这件事耿耿于怀,三句不离此话。
叶宁语朝四处看了看,轻扬嘴角。“此处哪有叶大姑娘?”
叶安舒忙笑着看向白承之,又指着叶宁语道。“夫子,这位是我们的叶大公子。”
“既如此,倒是白某唐突,认错人了,还请叶大公子海涵。”
白承之郑重抱拳,冲着叶宁语深深行礼。那模样,就像是做了错事的学子,请求夫子的原谅。
叶安舒强忍着笑意,可实在没憋住,笑意卡在喉咙里,一出声就被他机智地化为一阵阵咳嗽声。
白承之权当看不见也听不见,端起夫子的架子。“你二人今日可要上台辩上一辩?”
叶安珺恭敬道,“倒也没有刻意为之,若有合适时机,阐述一些自己的观点也并无不可。”
叶安珺一向谦逊,白承之听出了他话中之意,知道他估计有意上台,赞许地点头,又看向叶安舒。
叶安舒猛地止住咳嗽,下意识避开白承之的目光。“那个……我且看看再说……”
说罢,又低下头去。
叶宁语和白承之的目光同时落在他的身上,叶安舒忽然觉得脊背一阵发凉,抬头便迎上四道相似的目光,心中咯噔一下。
也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面前站着两个夫子。自己的好日子,怕是到头了。
“咦?你腿怎么啦?”
一阵带着诧异的声音打破了叶宁语几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大家循声望去,就见江曼青已不知何时从人群最前方退到了后面,盯着某位娇俏折扇男,一脸关切。
叶宁语这才注意到一直跟在白承之身后的柳一平。
柳某人一瘸一拐地走着,见大家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没来由后退了两步。这一退,那双腿就瘸得更厉害了。
他本就眉眼柔媚,如今一副受了委屈欲言又止的样子,倒是真让人心生出了几分怜悯。
叶宁语也不禁走上前,细细看了看柳一平的那双腿,似乎是……受了伤。“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成这样了?”
叶宁语可没忘前几日柳一平义气相助自家弟弟脱困的壮举,经此一事她看柳一平也顺眼了许多,免不得关切几句。
谁知叶宁语还未靠近,柳一平就急忙跳着退后了几步。短短几步,他的额头上便冒出了几滴冷汗。“摔……摔的。”
谁都可以回想起前几日的事,偏偏柳某人打死也不愿再想起。
要不是前几日他嘴欠抽,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也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
叶宁语怎知柳一平心中所想,只当他刚刚的举动是没有站稳,眼中关切更甚。
“安寿堂有位安老神医,医术颇为精到。我让人去请来,为柳公子瞧瞧。”
江曼青闻言也凑过来,一副关切小弟的样子。“嗯,这腿是得看看,莫要废了。”
众人见状,也纷纷上前,你一言我一语,将柳一平围在中间。
忽然,他们背后响起了一个冷冷的声音。“他自己就是大夫,还看什么神医。”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死寂,就连叶安舒和江曼青也不说话了。
叶宁语皱眉看着白承之,“医者不自医,这话白先生莫不是没听过。”
白承之摇头笑了笑,“那是庸医,要真是医术精湛,何来医者不自医一说。”
现场再次一片死寂,众人面面相觑,脸上颇有些尴尬的神色。
这两人今日是怎么了?好像都吃了火药,又好像不全然如此。这种感觉说不清楚,但不合常理就是了。
叶宁语心中一阵无言,不愿再和这个奇奇怪怪的白承之多说。干脆转过身去,没有再搭理他。
柳一平心中颇为懊恼,他今日就不该来。这下完了,回去少不得又要瘸另一条腿。
难道,他这条大长腿,就要毁在今日了么?
众人各自心中腹诽着,只听得一声铜锣响起,刚刚那位中年男子上台唱票。
“第一场,持正方者,一百五十六人。持反方者,三十二人。主判官中,四人持正,一人持反。综上,正方胜!”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鼓掌。
主判官中,大多看好紫衣少年。只有一位老夫子,为了不让蓝衣少年输得太难看,也算做了一回好人,投了蓝衣少年一票。
不过,面对大多数人的意见,少数票没什么用。
两位少年相视一笑,再次行礼下台。第一个回合就这样结束了。
两个小厮再次抬着卷轴上台,缓缓拉开了第二道论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