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又看到顾家二公子扶着顾夫人,不禁出口夸赞。“顾家二公子竟也陪顾夫人来上香,我看大都上下也找不到像顾公子这般孝顺的儿郎了。”
顾钰露出了一抹谦逊的笑容。“陪伴母亲本就是做儿子的本分,我不像阿珺那样聪慧,不应明年科考,只是空有一身力气。若再不承孝于母亲面前,怕就是个真正的无用之人了。”
顾钰生的一副好容貌,他常年习武,身型魁梧,气质却如同书生那般清秀淡雅。特别是说话时,声音如一股清风,整个人更显风姿如雾。
他这句话说得很是谦虚,顾钰虽然没有入国子监读书,不过顾洪从小就发现了儿子所长,是按照自己接班人的方式来培养儿子的。十五岁便送他入了禁卫军,如今顾钰已有十八,在禁卫军里任校尉。
顾洪没有对儿子的公务多加干涉,这几年他皆是靠着自己的能耐一路走了上来。严格说起来,顾钰要比叶家的儿郎们更早成熟。
“顾家二哥哥,你就别谦虚了,连我父亲都时常夸你英勇无畏,是大都少见的好儿郎呢!”叶宁希凑上去插嘴道。
这句话听得顾家人个个脸上带着笑。
江氏也看向顾夫人笑道,“这些年轻人在一处,自有话说,我看还是我们姐妹几人结伴同行如何?”
顾夫人望着江氏,忽然眼眶一红。“好!”
两位将门侯府的当家主母如今站在一处,没来由生出了一种同病相怜的心思。
她们如今都是一品诰命夫人,在别人眼里,这是无上荣耀。可只有她们自己知道,这份荣耀是用她们夫君的性命换来的。江氏也好,顾夫人也罢,其实谁也不愿当这个诰命夫人。
两人携手,缓缓往山上走去。
段氏和孟氏互相对视了一眼,也在心中叹气,随即跟着她们走了。
一群年轻人还站在原地,谁也没有挪动脚步,因为抱着孩子的婆子早就被姑娘们围住了,以叶宁希和江曼青为首的几个姑娘,好奇地凑上去打量着白白胖胖的孩子,想伸手又不敢触碰,那模样让顾甄儿看了,不免心中觉得好笑。
叶宁语没有上前,她站在外围,目光也在打量孩子。
顾甄儿似是注意到了叶宁语的目光,她从人群里挤出来,走到叶宁语身旁,又对那婆子说,“把麒哥儿抱过来。”
姑娘们连忙让出一条路,婆子抱着孩子来到叶宁语面前。
“要抱抱他吗?”顾甄儿问道。
叶宁语一时不知所措,有些蒙住。“我……怕抱不好。”
顾甄儿莞尔一笑,“还有你叶大姑娘做不来的事?”说罢,她也不扭捏,从婆子手里接过孩子,小心翼翼放到叶宁语怀里。
在顾甄儿的心里,叶宁语是孩子的恩人。如若当时她没有提前给自己报信,让自己做好一些心理准备,恐怕骤然听到父亲去世的消息,依照她的性子,定是急火攻心,孩子能不能保住都两说。
叶宁语看着怀中那个软绵绵的团子骤然慌了神,一时间两只手都不知该如何放。
顾甄儿见状,又不免觉得好笑。“你把右手抬高些。”
叶宁语闻言照做了,果然那孩子在自己怀里安分多了。他一只手举起,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叶宁语,嘴里发出一些大家听不懂的咿呀之语。
这样的憨态,着实把大家都逗乐了。
于是,抱着孩子的叶宁语又被众人围了起来。
顾钰从未和这么多女子单独待在一块,他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状态,要比刚刚叶宁语抱着孩子时更加明显。
顾甄儿看着自家弟弟那不自在的模样,心下了然,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还是婆子开了口。“夫人,姑娘们,这里人来人往的,还是把孩子给奴婢吧。等进了庙上了香,姑娘们再抱也不迟。”
众人闻言,这才惊觉她们把整条路都挡住了。再往前一看,江氏和顾夫人已经走了好长一段距离。
叶宁语将孩子慢慢递过去,甩了甩发酸的双手,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顾甄儿看着她这副如释重负的样子,也不说破,只在心里发笑。
两家的孩子们结伴同行,一同往寺庙走。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他们便来到了庙里。江氏和顾夫人又相约着来到殿内上香。
上香年年都有,今年的一切是如此平常,却又有什么不一样。
以往江氏所求,是夫君在远方平平安安,孩子们身体康健,叶家门第兴旺。可如今,夫君平安已是一句空话,女儿的亲事也屡遭波折。好在儿子读书争气,惟愿他明年春闱一举得中,光耀门楣。
叶家和江家的姑娘们也都上了香,各自怀揣着心事。
顾钰不便和女眷们在一处上香,只得等在外面,没有进来。
上了香后,几位夫人又相约着前往香堂,聆听寺中主持慧平大师的佛法。不过今日接待他们的并非慧平大师,而是他的一位俗家弟子。
据说这位弟子以前曾在六国佛寺巡游学法,不久前才回了华严寺。
安堂内,几位夫人正襟危坐,手中皆握着一串佛珠。
那俗家弟子温和的声音阵阵传出,为夫人们讲习佛法。一时间,江氏只觉得身心疲惫皆消,仿佛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
这种轻松又释然的感觉,她许久都没体会过了。
她望着背对着她们的那位大师高徒,心中陡然升起钦佩之意。“多谢大师,今日多有叨扰,敢问大师法号?”
“在下并非出家人,也无法号,夫人就叫在下清风吧。”那位高徒依旧没有转身。
“多谢清风公子。”江氏心中暗暗记下。
当聆听了一个时辰佛法的几位夫人从香堂走出来,等在外面的一众孩子们,都见自家母亲满面释然,如大彻大悟般,心中也觉惊诧。
看来日后要多陪母亲来华严寺走走,众人心里都暗暗想着。
香堂外的一群人离开,一抹阳光从香堂的门缝间照了进去,正好落在清风大师的蒲团上。
他早已转过身,透过门缝望着外面的方向,久久未发一语。
离开香堂后,江氏一行人先去用了斋饭,随即又在寺中休息小憩了一个时辰,这才出发离开。
待他们走下山门,准备各自上自家马车时,已是申时末了。
江叶两家的姑娘们免不得又围着小团子逗弄了许久,直到江氏再三催促,几人才非常不情愿地离去。
顾夫人笑着打趣道,“叶夫人,他们如此喜欢孩子,我看呐,府上的姑娘公子们离成家恐怕也不远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