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如脑中有如烟花炸裂,许多念头都叫嚣着让她躲开,让她停止,但随着而来的又是一种基于心底的沉沦,令她不由自主跌进床上。
时微的动作很小心轻柔,虽然喝过了酒,但却仍有条理,轻轻将她乱发抹去,小心翼翼地啄吻,江辞如不敢睁眼,只能把脸往一边转。
“时微,你……”
她的话很快模糊了,年轻女人的手垫入她脖颈后,将她脸稍微捧起,然后缓缓吻深,薄荷牙膏的香味在两人唇齿间辗转。
这一切都太荒唐了,江辞如想,荒唐的不是心悦她已久且醉酒的时微,而是她自己。
她好像也和她一起醉了似的,头顶天旋地转,一向清楚的脑子里什么都想不起来,她不由自主地伸手,将女孩的腰圈在臂弯。
呼吸开始紊乱,心仿佛要跳出来,咚咚咚得能听见响声。
就在江辞如终于下定决心想要回吻的那一刻,身上的人忽然一软,脑袋轻轻倒下,落进她的颈窝,呼吸喷洒间,滚热至极。
江辞如粗粗喘气,平躺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了空调的凉意。
“时微。”她伸手推了好几下,这才确定,对方确实是睡着了。
在这样的场景下,她居然,睡着了。
江辞如好一阵沉默,然后猛地用力,把人掀翻在一旁,自己起身落地,衬衣早已凌乱不堪,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锁骨和隐约的白皙。
她用力抚平衣服,再没好气地将被子拖了过来,扔在时微身上。
时微嘟嘟囔囔说了句什么,然后将脸埋进一片蓬松中,眼睛紧紧闭着,被子下伸出半条腿。
“你就睡吧。”江辞如低声呵斥,然后重重地快步走出房间,用力关上了门。
时微早上是被憋醒的,她睁开眼睛,在床上翻了个身,迷蒙地看着眼前的物件。
窗帘拉了一半,晨起的阳光透过窗户打在白色地毯上,明艳温馨。
时微揉了揉眼睛,掀开被子坐起来,摸到一脑门的汗水,头像刚炸了一样疼,胃里有种难受的烧灼感,好像被人扔进去几块炭火。
时微皱着眉头下地,将手插进头发里,轻轻揉了揉,可能是昨天洗过澡的原因,她身上没有酒味。
昨天她干什么了来着?拉着江辞如看海,吃烤串,喝酒,然后被江辞如带回家,睡觉。
她还……
时微瞳孔微微放大,拿起一旁掉落在地的灰色风衣,用大拇指和食指摩挲了两下,然后挂在门口的倒钩上。
醉酒真的是件很伤身体的事情,时微算是明白了,她对着马桶干呕了一会儿,结果什么都没吐出来,只能忍着烧灼感洗漱,整理好自己,这才推开卫生间的门。
门一开,她险些被门口站着的人吓出声,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喊了一声江老师。
“醒了。”江辞如说,她手里拿着一杯还温热的蜂蜜柠檬茶,递给时微,“喝点吧。”
时微点点头,接过来,甜丝丝的蜂蜜水流进干得冒火的嗓子,胃被柔滑的液体滋润过后,舒服了很多。
时微说了一声谢谢。
“昨天……”江辞如还想说什么,却很快被时微打断了。
“昨天给你添麻烦了。”时微浅笑,“我从来没喝过那么多的酒,也不知道自己酒量。”
这不是江辞如本来想好的答案,她愣了一下,然后才说:“没事。”
她本来还在纠结提起昨天的事情后自己该怎么掩盖过去,却没想到时微醒来活像是忘记了似的,只字不提。
虽然这种尴尬的事情被忘掉应该是件好事,但江辞如松了口气的同时,也莫名有了一种委屈和愤怒涌上。
“自己洗了。”江辞如把时微手里的杯子又往她怀里推了一把,然后转身,挺直腰背下了楼。
时微脸上的笑容在她下楼的那一刻消失了,她看着手里的杯子,用力咬了下嘴唇,直到嘴里有了血腥味,这才停下。
时微没有忘记她此行的目的,白天出门忙活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才回来背上包,和江辞如一起打车赶往机场。
昨晚江辞如买了和时微一班的飞机。
一路上时微都不说话,她只是将脑袋抵在玻璃窗上,静静看着外面漆黑的瓦房。
“你家的事怎么样了。”最后江辞如先开口,打破了出租车里的沉默。
“没事了。”时微说,“我能处理好。”
她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江老师,能打开一下收款吗?”
江辞如没多说,直接将手机递给时微,看着时微低头操作了一会儿,就响起了钱入账的清脆声音。
“真的没事了?”江辞如还有些担心,于是又确定了一遍。
时微点头:“我请人做了卖房授权委托书的公证。那天的争吵过后,我说我不会给他出一分钱,所以他答应卖掉房子,来换手术费用了。”
“卖房子?”江辞如又问。
“卖掉他和我妈的婚房,他还有以前留下的老房子住。”时微平静地说,“我请叔叔来做被委托人,先替他出了现在的医药费和住院费,等房子卖掉后,再从里面把钱拿回来。”
“叔叔一家是我唯一信任的家人,不会出差错。”
江辞如看着时微的侧脸,一时间有些走神。
她是从什么时候长成这样能够独当一面的形象的,在自己走后?还是在异国他乡孤苦伶仃的四年里。
“江老师。”时微犹豫了下,“你也觉得我这样做事,很冷血吗。”
“没有。”江辞如下意识摇头,她躲开时微的眼神,“这样很好。”
这样不会再被人欺负。
时微的眼里划过隐藏的情绪,她忽然从包里掏出来一个小小的瓶子,里面的星星已经被装好,那颗绿色的被放在最上面,一闪一闪的很惹眼。
“我今早醒来时发现它们散落在床上。”时微轻轻说,“这是很多年前的礼物了,我想你现在应该不会喜欢,所以就捡了回来。”
“江老师,如果你不想要了的话……”时微说着,作势要往兜里放,江辞如忽然坐起,手伸出一半,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等江辞如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时,才冷了脸:“送别人的东西,无论对方想不想要都不可以收回,这是礼貌。”
“哦。”时微点头,然后把瓶子放进江辞如手里,眼睛微微弯下,“那还给你。”
江辞如忽然有种自己被耍了的感觉,她想发火又不知道怎么发,索性把那瓶子扔进挎包里,转到离时微相反的方向,闭目养神去了。
两人各怀心思,一路上都没再交流,连夜坐着飞机回去了节目组,时微和江辞如告了别,一头钻回了宿舍。
昨天宿醉过后身体依然疲乏,又跑了一天处理事情,时微连衣服都没脱就倒头就睡,一直睡到第二天一早,这才自然醒来。
刚睁眼就看见三双大眼睛瞪着她,吓得魂儿差点飞走。
“你们干什么!”时微呻/吟一声,把头埋进被子里。
“这不是怕你休息不够,不敢吵醒你嘛。”裴星伸手把她脸上的被子拉下来,神情担忧,“你家里的事怎么样了?”
“没事了,早期。”时微叹了口气,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一边的柯寻马上递过来一杯水。
时微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放在嘴边:“你们今天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谢楠楠。”柯寻完成任务拍了拍手,扶着腰站起来,“怕你家里情况真的不好,要我们安慰安慰你。不过现在看样子问题不大,散了散了,我要去补觉。”
她耷拉着左右穿反了的拖鞋,摇摇晃晃出了房门。
“没事就好,我给大家做了早餐,洗漱完下楼吃吧。”谢楠楠柔柔笑着,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时微感激地冲她挥挥手。
回家这一程比她想象中要顺利很多,也算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虽然比赛依旧没有头绪,但时微的心情还是好上了些许。
坐车来到节目组大楼,时微和其他三人一起往训练室走,路上偶尔能看见其他选手,互相笑着打招呼,不停有人询问时微请假的事,都被时微说笑着糊弄过去。
“诶时微,那是不是江老师和宋老师?”谢楠楠小声在时微耳边说,“你走的这几天江老师也不在,听说也是家里有事,请假了。”
时微点了点头,没多说。
江辞如和宋听白迎面而来,两人都穿了黑色外衣,宋听白正微微低头,在江辞如耳边说笑着什么。
江辞如也抬头看见了时微,她的步伐忽然顿了顿,下意识向一边挪开一些,拉开了和宋听白的距离。
“江老师。”时微几人已经走到了她们面前,时微微笑着和两人打招呼,“宋老师,早上好。”
“早。”宋听白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你回来了,耽误了三天时间,可得全神贯注地比赛了啊。”
“好的,谢谢老师。”时微说完,便拉着谢楠楠她们侧过身子,给她们让出了一条路。
全程她都没怎么看江辞如,等她们走过后,就继续朝相反的方向离开了,走廊里时不时传来几人好听又热闹的笑声。
江辞如面色不改,却捏紧了手里的包,心里巨大的烦闷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