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心疼

里面水声响起,过了大概十五分钟,门便打开了,滚烫的水雾从门内扑面而来,潮湿中带着沐浴乳的香气。

穿着皮卡丘睡衣的江辞如出现在时微面前,水汽将她皮肤蒸得水嫩泛红,一双杏眼含水,在灯光下晶亮。

时微连忙低头,忍住疯狂上扬的嘴角。

印象里江辞如从来不爱穿颜色重的衣服,她的装束总是清清淡淡的白灰,或者一些气质的冷色,只有偶尔上节目时,才会穿一些耀眼的色彩。

可如今她胸前一对大大的皮卡丘笑眼,大耳朵随着帽子一起垂在身后,如果仔细看,裤子后面还坠着一根闪电似的尾巴。

这样的睡衣出现在江辞如身上,显得十分不伦不类。

江辞如看出了时微在忍耐笑意,她双唇抿得更紧了,赤脚踏出浴室门,昂首走过时微身边。

“等等。”时微连忙伸手拉她,结果人没拉住,握住了尾巴。

江辞如裤子冷不丁被一扯,她动作顿了顿,反手将时微的手打开。

“干什么。”江辞如冷声问。

她这一晚上至少说了三句干什么,看起来,今夜江辞如的忍耐值已经达到了顶峰,时微心里默默想。

“这衣服有点奇怪。”时微控制住嘴角,认真道。

江辞如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尾巴,脸色又暗了几分,回身又走过时微身边,将她挤得贴了墙。

“小刘今天请假了,不能来送衣服。”江辞如说,“先穿你的吧。”

然后还没等时微回应,江辞如就已经找到了写着时微名字的房间,拧开门把手走了进去。

时微放弃了挣扎,跟着进门。

这个房间是时微和裴星一起住的,里面的摆设也呈现了两极分化之势,左手边是裴星的区域,到处摆放着玩偶和散乱的衣裙。

裴星喜欢穿一些少女心的衣服,花花绿绿的还带闪片,衣柜里不够放,剩下的全挂在了墙边,看得人眼花缭乱。

而时微那侧截然不同,床单被罩都是节目组原本准备的,干干净净叠好放着,床边放着一个有些年头的行李箱,还有一排乐器。

江辞如皱眉看了一圈,开口:“你的衣服呢?”

时微快步走到衣柜边,拉开门,指了指其中小臂宽的一格:“在这里。”

江辞如看着里面叠整齐的一小叠布料,沉默了一会儿,慢慢走过去,用指尖按着查看。

“这个吧。”江辞如眉间沟壑越来越深,说完后,抽身离去。

时微将那件衬衫抽出来一看,心跳忽然慢了半拍。

江辞如选的,正是自己当初初赛穿的那件深色衬衫,和牛仔裤。

她正惊讶着,一边的江辞如已经抱着手臂,绕了一圈了,她盯着塞得满满当当的化妆台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

“这屋里就没有你的东西么。”

时微回头看了一眼,指了指乐器,微笑道:“我的东西本来就少,回国又只拿了它们。”

“衣服也没有?”江辞如又问。

时微脸色有些发红,她合上衣柜门,捧着衣服走到床边放下,有些困窘:“只有这些,其实平时只穿训练服,比赛的衣服也是节目组准备,自己的衣服也穿不到。”

她低头放衣服的时候,错过了江辞如眼中一瞬间滑过的暗淡之意。

“你住在哪里。”江辞如忽然又问。

看着眼前女生因为疑惑而抬起的双眼,江辞如移开了眼神,俯身拿起地上的吉他。

“我回来后一直住在裴星那里,还没来得及找房子。”时微轻轻地说,她用毛巾遮住了摄像头,“江老师,你换衣服吧。”

时微走了出去,门被轻轻关上。

江辞如环视四周,指尖搭在那满是磨痕的行李箱上,轻轻抚摸。

指腹划过侧面时多停留了很久,那里有一串刻上去的字母,像是什么人的签名。

————

休息的日子总是很少,短暂的欢乐之后,公演的日子就又要来临了。

训练的时间变得无比漫长,几天却像是过了两个月一样,尤其是当加大了舞蹈训练的强度以后,这日子便过得更加痛苦。

除去柯寻仿佛如鱼得水一般,其他三人每天都对着舞蹈动作叫苦连天,恨不得从此断了腿,再也不学了。

卫景然虽然比不上柯寻,但从前也上过舞蹈课,有一些舞蹈基础,所以相对来说也轻松些。

时微起初腿上的青肿还没好,跳舞也不敢用力,进度就比其他几人慢了很多,眼看着公演之日就要来临,她几乎将唱歌的时间匀了一半给舞蹈,和卫景然一样,每天练到凌晨,但仍然收效甚微。

尤其是有一个集体前滚翻的定格动作,对于毫无基础的时微来说,简直是难上加难。

“我真的不懂,我们明明是来比唱歌的,为什么还要学跳舞啊?”练了一天的裴星直接躺在了地上哀嚎。

“我的腿已经不是我的腿了。”谢楠楠倒在她身上,将裤子撩起来,“你看,肿得像个萝卜。”

一边的柯寻跳完最后一遍,笑呵呵地来拉她们:“行了行了,今天不是完成得很好吗?回去再记一遍动作,明天就完全会了。”

“时微。”她提高了嗓音,“你也别练了,跳太久当心伤膝盖。”

时微此时已经大汗淋漓,空调都吹不干她头上的汗,她气喘吁吁地停下,对着柯寻摆了摆手。

一边的卫景然早已经将动作完成得很好,此时正站着休息,踮起的脚尖像一只天鹅。

时微心头生出几分郁结,于是又点开音乐,独自跟跳。

柯寻几人对视一眼,互相拉扯着起身,默默走上前站好队形,陪着时微一起练。

晚饭时间早已经过去,又过了几遍之后,时微看着镜子里脸色已经明显发白了的谢楠楠,连忙关掉了音乐。

“你们快去吃饭吧,不用陪我。”时微勉强笑笑,她伸手揽过谢楠楠,在她头上摸了摸,“万一饿晕了,过几天的公演可就真的完了。”

“不行,不能让你一个人。”谢楠楠小声说。

“时微,你也别练了,总不能为了训练饿肚子啊。”裴星蹦跳着上前拉住时微的手,苦口婆心道,“不就是一个动作吗,大不了我们不要了,少一点也没什么的。”

“大不了不要了?”卫景然忽然开口,她斜着看过来,打量时微,“我们精心设计过的动作,说放弃就放弃?”

“这个结尾很重要。”卫景然轻轻说,红唇微勾,“实力不行,也不能拖全队的后腿吧。”

“谁拖后腿了!”裴星跳了起来,“我们的编曲不也是微微改的吗?开头给你伴奏的也是她!”

“好了好了。”柯寻皱眉拉开裴星,低声说,“别和她吵。”

“微微,那我们先去吃饭,你再练一会儿就结束吧,你今天太累了。”柯寻担忧地说,她看了眼时微的脸色,然后拉着几人离开。

时微抬头,又对上卫景然的视线,对方正轻蔑地看她。

自从火锅那晚后,这个卫景然对她的敌意越来越重。

“你开头的演唱还有瑕疵。”时微忽然说,她转过身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最后一句跑调了。”

卫景然拿包的手停了一瞬。

“希望我们都好好努力,别给整个队伍拖后腿。”时微说得认真,然后又点开音乐,开始跟跳。

“你……”卫景然脸色发红,她又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哒哒哒离开,门被风一吹,重重关上。

成功气到了卫景然,时微心里舒服了一瞬,努力将心头的低落排解出去,重新投入练习。

等她练完,两层楼的训练室里又都没有人了,窗外黑漆漆一片,今晚有雨,风将树吹得左摇右摆,活像是灾难片的前兆。

时微觉得两腿直打颤,每走一步路都有跪到地上的冲动,她不得已靠着墙,让自己慢慢缓和下来。

最后那个动作还是没练好,时微十分沮丧,连带着心情也低落地像是窗外压低的黑云。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录制室里,程思何将哈欠打到了天上,平均每分钟两个的哈欠让他看起来热泪盈眶。

“我说辞如姐,你今天该指导的也指导过了,该录的镜头也录完了,怎么还不回去啊,节目组的人都收工了。”程思何又打了个哈欠,将下巴埋在了胳膊里。

而他身边,江辞如正将左腿放在右腿上,优雅地靠坐,手里摇着一杯蜂蜜柠檬水。

而他们面前的屏幕上,正是每个训练室的画面。

“这小丫头也真够努力的,一个动作练了四十几次,你看,这腿上的是不是黑青。”程思何指着右下角的画面问。

江辞如看了一眼,没说话。

画面里的时微好像终于能走了,正扶着墙蹒跚,慢慢拎起水桶一样大的换洗包,关掉了灯。

“走吧。”江辞如忽然说,然后起身,大步走出了门。

“怎么这么突然?”程思何一愣,随即跟着跑,“辞如姐,等等我!”

时微觉得有点头重脚轻的,她还没吃饭,也不知道宿舍里有没有吃的,时微叹了口气,慢慢挪动好像灌了铅一样的腿。

走廊一个人都没有,她垂着眼皮拐了个弯,视线里却忽然出现一双裸色的高跟鞋,鞋中的脚白皙清瘦。

时微抬起头,惊讶地睁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