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借用

时微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眼睁睁看着江辞如的背影走进屋子。

时微是知道江辞如不开灯就睡不着的这个毛病的。

当年一次雷雨夜,跳闸的屋子漆黑一片,时微那天正好借宿在三楼,便听见二楼传来一声尖叫。

时微壮着胆子摸下楼,推开门,却看见一向在她面前成熟稳重的江辞如,正红着眼眶,独自缩在被单下面。

“小猴子。”江辞如小声说,

“来陪陪我。”

时微的回忆忽然被拖动沙发的咯吱声打断了,她抬眼一看,江辞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沙发挪出了墙角,顺便将沙发靠背放了下去。

时微懂,这意思是,今晚她别想上床。

时微嘴巴动了动,想说自己不怕黑,不如自己去江辞如的房间睡,但话到嘴边又哑了。

鬼使神差的,她没有提。

“快睡吧,明天一早要回去。”江辞如把手机扔在床边,然后躺下,拿开已经被时微睡热了的被子,很快合眼。

她还嫌弃?时微心里默默道,然后拿着自己的枕头,把空调调高了两度,坐到沙发上。

江辞如是素颜,还残留护肤品的水润,脸白皙光滑,在灯光下看不出一点瑕疵。

水红的嘴巴紧闭,长发打着卷落在米白色的床单上,像是圣洁殿堂中的一朵花,远观都觉得亵渎。

时微揉了揉眼睛,翻身躺下。

空调的风呼呼吹着,昏黄的灯光投射在墙面上,带出家具的影子,时微闭着眼睛,但刚才的困意好像一去无踪,半晌都没进入梦乡。

最后她只得睁开眼,往床上看去。

江辞如看来是累了,正侧着身体,陷在棉花一样的床垫里,一只手掌心朝上,搭在床沿外,另一只手放在嘴边,挡住了一半的脸。

呼吸均匀起伏,睡得很沉。

时微看得一时失了神,心又不知何时砰砰跳起来,她发现后,忙扭了个方向,转而盯着天花板。

空调已经开到了27度,但吹久了还是有些冷,时微觉得手脚冰凉,于是又翻身爬起来,蹑手蹑脚地打开柜子,拿出里面的绒毯放在沙发上。

然后犹豫了一下,慢慢走近江辞如,拉起被放在一边的被子,将其中一角搭在江辞如腰间。

她刚想抽身离去,没想到睡梦中的江辞如腰一扭,便将被子抖到了一旁,时微皱了皱眉头,又伸手盖好。

江辞如再次不耐地把被子抖了下来。

这回动作幅度有些大,加上本来就躺得靠边,所以再翻身时,差一点就要滑落在地。

她动作来得突然,时微连忙半蹲下去,一手拦在床边将她身体挡住,另一只手虚扶腰背,这样人是扶住了,但若不细看,便像是特意弯下腰,将人搂抱住了似的。

好死不死的是,就在这个档口,江辞如睁开了眼。

冷不丁和那还带着倦意的双目对上,时微吓得心险些从嗓子里蹦出来,她连忙松开手,步步后退。

而时微跑得太快,另一边的江辞如忽然没了支撑,轻叫一声,差点落地,亏得她先伸出了腿,稳住了身体。

“江,江老师。”时微讪讪站直。

江辞如起初眼里还有些惊吓和迷茫,不过很快就彻底清醒,恢复了往日的的眼神,虽然冷静,但到底有些愠怒。

“太冷了。”时微指了指头顶的空调,“我帮你盖被子。”

“那你躲什么。”江辞如伸手整理乱发,语气不善,“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时微哑口无言,她也说不上自己为什么要躲开,只是在那一瞬,她有种做亏心事被发现了的错觉,下意识就想逃离。

虽然她很不想逃离。

江辞如看她一会儿,然后背对时微再次躺下,纤指一挑,自己盖好了被子。

时微松了口气,也坐回自己的沙发床,翻了个身。她将手缩到胸口,那上面似乎还有江辞如身上残留的香味。

屋外的夏夜万籁俱寂,虫鸣声都不见有。

屋里二人背对彼此,一夜无眠。

江辞如说得不错,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起来退了房子,开着沾有清晨露水的车,飞快回到了节目录制的地方。

时微到达练习室的时候,其他人也刚来,正一个个睡眼惺忪地靠着沙发,裴星甚至还叼着一块早餐蛋糕,满脸绝望,了无生气地嚼着。

“微微,你终于回来了。”裴星咬掉嘴里的蛋糕,有气无力地冲时微挥了挥手,“他们说你去录中插了,什么中插居然要录这么久。”

“中插?”本以为要被追问昨天逃跑去了哪儿的时微有些惊讶。

“对啊,司司姐说的。”裴星打了个哈欠。

司司姐就是昨天一起去的编导。

时微有些疑惑,嘉宾和选手溜出去这件事情没有被录下来倒是正常,但就连节目组的人都不知道,这就有些奇怪了。

难不成是江辞如……

“好了好了,离公演没剩几天了,大家伙儿打起精神,抓紧练习!”时微的思绪很快被跳起来的柯寻打断,几个人鬼哭狼嚎地被一一拽起,开始了清早的形体训练。

于是时微没再追究,认真投入了歌曲的练习中。

距离公演的日期越来越近,很快就不到两天,大家的焦虑也愈发显而易见,每个练习室的练习时间都越来越久,常常是夜深了,整栋楼还有一半的教室灯火通明。

就连每天人满为患的饭堂,人都稀疏了起来。

时微她们队伍已经进入了彩排过程,正式的舞台表演不比练习室,因为有舞美的加持而更加艰难,其中有几次走位需要站在高空升降台上,甚至还有一定的表演动作,危险程度大大提高。

对于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舞台的她们来说,这无疑是一种挑战。

这里舞台经验最丰富的只有柯寻,整整几个小时,她都和导演组的人一起指导队员如何克服恐惧去走位,到了傍晚,其他几个人才终于能够在高达两三米的升降台上自由走动,且几乎没有瑕疵地完成表演了。

只有胆子最小的童画,走下高空的时候还有些僵硬。

所以晚餐时间,时微就先让裴星她们去吃饭,自己则陪着她多练了二十分钟,所以等她们两个到大厅吃饭的时候,已经不剩几个人了。

时微和童画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便见两个人迎面过来,正是卫景然和那个要时微让位置的女孩,时微依稀记得她的名字,叫齐萱,虽然是新人,但据说还算有背景。

视线移到卫景然身上的时候,时微还是被惊艳了一瞬,灰绿色相间的训练服被她高高扎进内衣里,露出盈盈一握又不缺马甲线的腰腹,两条腿则笔直细长,在宽腿运动裤下显出轮廓。

即便已经很晚了,她妆容依然完整精致,已经卸掉妆素颜练习的时微和她一比,就像丑小鸭撞见了白天鹅。

这段路没有摄像跟拍,时微冲她们点了点头,拉着童画加快了步伐,想快点经过她们,却不料卫景然居然开了口。

“时微。”卫景然扭头说。

这下时微想不说话都难,她咳嗽一声,转回身,大方地冲她笑了笑。

“怎么了?”时微问。

“没什么,就想问问你们练习得怎么样了,今晚我们队伍也需要用一下舞台。”卫景然抿唇。

“我们还没好。”时微不卑不亢,“你们不是昨天下午练习么,导演说每个队伍的时间都是固定的,我们从下午很晚才开始,理应用到今天收工。”

卫景然没想到时微拒绝得这么干脆,有些意外,但很快又调整好了表情。

“对,可是我们的表演比较复杂,需要吊威亚。”卫景然为难地说,“后天就要彩排了。如果不多练练,我怕到时候会出问题。”

时微还想说什么,就被一旁的齐萱打断了话。

“不就借用一下吗,婆婆妈妈,事儿这么多。”她不满地转着脚尖,“不就怕我们组比你们强吗。”

“齐萱。”卫景然看向她。

“怎么啦,我说的是实话。”齐萱没好气地看了时微一眼,“赢又赢不了,不知道在拽什么。”

“到时候播出的时候有没有你还不知道呢。”她又小声说,“说不定早就被剪掉了。”

时微看着她,手指渐渐捏紧。

最先出声的居然是一向唯唯诺诺的童画,她气得涨红了脸:“你说什么?那条视频明明是你们先挑起来的!”

“我就是换个座位,又没让她瞪小景。”齐萱扬着下巴说,她一手拉过卫景然,“景然,我们别和她们说,去问问别的组,肯定愿意借给我们。”

“马上就要淘汰的人,谁稀罕和这种人多费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