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今日收到苏家帖子的不止名门公子哥儿们,云阳城里的大家闺秀,家中与苏家交好的也都收到了帖子。

只不过少爷公子们收到的是苏家二少爷苏允琛诗会的帖子,闺秀们收到的则是苏家大小姐苏芳菲开茶会的帖子。

林家小姐和任瑶期任瑶音也收到了苏家的请帖。

任瑶期手里的帖子还是任家七小姐任瑶亭谴自己身边的大丫鬟送来的。林家的四位小姐都去,任瑶音也去,任瑶期便派人去与萧靖琳那边说了一声,让她第二日不要派马车过来接人了。

任瑶期是与任瑶音一起来苏家的,与她们同行的还有林家的四位小姐。

林家小辈这一代男丁远远多于女孩子,小少爷们排行已经排到了十几位,林家小姐却只有四个。

林家三老爷的嫡出孙女林宝玲最受长辈宠爱,此外还有林四老爷的嫡孙女林宝珠,以及林大老爷庶出的孙女林宝岚和林宝乐。林宝珠虽然也是嫡出的,因为身体不怎么好,所以平日里很少出来,庶出的林宝岚和林宝乐不怎么喜欢与林宝玲玩,因为不甘心当绿叶衬林宝玲这朵红花。

今日苏家发帖子,林家几个姐妹倒是难得的来的整齐。

林宝玲还兴致勃勃的问任瑶期和任瑶音:“瑶英姐姐今日会来吗?”

任瑶音笑着解释道:“表婶带着九妹妹去燕北王府了。”

林宝玲闻言一脸惊讶:“燕北王府?表婶与王府哪位主子相熟么?”

任瑶音笑了笑:“这我也不清楚,不过听说是表婶的一位手帕交与王府的哪位书记官夫人相熟。原本表嫂和九妹妹也是要来苏家的,后来因为那位书记官夫人派人来说有事相商便去了燕北王府。表婶遣人来与姑姑打了声招呼。”

林宝玲捂嘴笑道:“说起来我也去过燕北王府几次呢。”说着便与任瑶音几人说起了燕北王府的构造,只是说了几句后又突然停了。

她看了任瑶期一眼,红着脸嗫嚅道,“呀,我忘了,瑶期姐姐去燕北王府去的次数比我多多了,这里倒是轮不到我来介绍。”

任瑶期闻言一笑:“我每次去都只是陪郡主练琴,倒是没有在王府走动过,我胆子小,燕北王府又那么大,怕胡乱走到什么不能去的地方,又怕迷了路。宝玲妹妹说的那几个地方我都没去过,要我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林宝林闻言瞪圆了眼睛一脸的惊讶:“瑶期姐姐连老王妃那里都没有去过吗?”

任瑶期摇了摇头:“不曾去过,宝玲妹妹与我们说说?”

林宝玲便又笑弯了眼睛,兴致勃勃地说起了上次随着自己地曾祖母和祖母去拜见燕北王府老王妃的事情。

几人正一边走着一边说着话,远远的就听见有人喊道:“五姐姐你可算是来了!”

任瑶期抬头一看,便看到一位身穿浅绿色袄裙的少女一脸笑意地走了过来,不由得也笑了起来,快走几步迎了上去:“七妹妹,你特意来信相邀,我怎么敢不来?”

来人正是任家二房的七小姐,任瑶亭。任瑶亭这些日子也一直在自己的外祖家苏家,好几次邀请任瑶期去苏家玩,都被任瑶期找借口推掉了。

任瑶亭与任瑶音和任瑶英和林家四位小姐也打了声招呼,然后才一把挽住了任瑶期的胳膊,作势捏了捏她的腰,一面笑着一面瞪眼道:“你还好意思说呢!我都邀请了你几回了,每次都不来。你若是再不来,我以后也不与你好了。”话虽如此,语气却是愉悦的,看得出来她对任瑶期的出现十分高兴。

任瑶期忙躲闪着讨饶。

与任瑶亭一起过来的是一位与她们年纪差不多的少女,相貌清秀,这会儿便笑着出声道:“表妹,母亲是让你来迎客的,不是让你来赶人的。把客人们都吓到了看你怎么交代!”

任瑶亭噗哧一笑,斜睨着她道:“好了好了,就表姐你乖巧懂事行了吧。”

原来这位少女便是苏家大小姐苏芳菲。

林宝玲与苏芳菲也是平日里玩熟了的,这会儿便凑到了一块。林宝玲是个活泼的性子,挽着苏家大小姐就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边说话还一边捂着嘴乐,没心没肺的样子。

苏家大小姐笑眯眯地听着,偶尔小声回几句,两人之间十分默契,看上去私交很好。

一行人说笑着去了苏老太太的院子。

不管是因为什么名义去哪一家拜访,首先要见的就是这一家的长辈,先请完安之后,在长辈的允许下才能走动,这是规矩和礼数。

苏老太太是苏老爷子的继室,苏家大老爷苏克勤和任家二太太这位姑奶奶皆是原配所出。现在的这位苏老太太则生了苏家二老爷苏克俭和苏家三老爷苏克己。

苏芳菲和任瑶亭都是算是长房的任,虽是迫于礼数带着几人去见苏老太太,态度却说不上怎么亲热。

苏老太太面容虽然和蔼,却也不过是面子情,说了几句就打发她们出去了。

接着苏芳菲和任瑶亭又带着她们去了苏家大太太那里,苏家大太太的院子倒是热闹多了,除了她们之外,还有好几位与她们年纪相仿的少女,也有几位太太。

如今的苏家内宅虽然苏老太太辈分最大,但是真正当家的却是苏家大太太。

听说苏家这对婆媳当年也是龙争虎斗过一番的,血雨腥风不足为外人道,结果就是如今苏老太太偃旗息鼓,苏大太太春风得意。

婆媳关系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总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表嫂,你与舅母说说,让我们去园子里玩吧?”见一位气质柔和的少妇走了进来,任瑶亭放开了任瑶期的手,迎了上去,小声撒娇道。

任瑶期的目光也定在了那位少妇身上,面上的笑容未变,笑意却是没有到达眼底。

苏家大少夫人曾氏,伸出手指在任瑶亭鼻子上轻轻一刮,脸上的笑容柔和宠溺:“机灵鬼,就会使唤我。你想要出去,怎么自己不与婆婆说?”

苏芳菲也走了上来,拉住了曾氏的另外一只手,轻轻摇了摇,笑得狡黠:“嫂嫂,娘最疼你,你去说肯定十拿九稳。我与表妹去的话说不定会被母亲骂呢。”

曾氏看了看她们,忍住笑意,叹了一口气,面带无奈道:“小姑子得罪不起,我还能说什么呢?”

苏芳菲和任瑶亭两人对视一眼,笑做一堆。

曾氏走到任瑶期身边的时候下意识地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对上任瑶期微笑的面容,她也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便往苏家大太太那里去了,轻声在她那里说了几句。

苏大太太看了看这边几位小姐,然后点了点点头,细声嘱咐了几句,曾氏皆恭谨地听了。

见曾氏又走了回来,任瑶亭第一个迎了上去,迫不及待道:“怎么样,怎么样?舅母怎么说?同意了没有?”

曾氏叹了一口气,然后莞尔一笑,眨了眨眼:“幸不辱命。”

任瑶亭顿时笑容满面。

苏芳菲倒是还记着自己是主人,忙去招呼其他几位小姐一起去逛园子。

小姐们闻言都在一边笑,不过谁也没有拒绝说不去,有几位面薄的还悄悄红了脸。

都知道今日来苏家的不止小姐太太们,苏家二公子正在办诗会,今日来苏家的世家公子博学才子们不在少数。

所以说是去逛院子,其实也都是抱着去偷瞄两眼才子们的风仪的念头的,大家都心照不宣。

这事儿只要不出格,长辈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没有个青春年少的时候呢,都是这么过来的。

倒是想要出格也不太可能,毕竟满院子满园子的婆子丫鬟一个个火火眼金睛的盯着也不是摆设。

苏家大少奶奶和苏芳菲招呼几位小姐们走在前面,任瑶亭特意拉了拉任瑶期的袖子,两人落后几步走在后头。

“五姐姐,听说今日他也会来呢。”

任瑶期看着自己的丫鬟苹果悄悄退下了,听到任瑶亭的话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谁会来?”

问完之后,看到任瑶亭轻轻扯着自己的裙摆一脸羞涩的模样立即就反应过来了,任瑶亭口中的“他”除了韩云谦不做二人想。

许是因为任瑶期知道她心仪韩云谦的事情,任瑶亭对任瑶期向来比对别的姐妹要亲厚,什么事情也愿意与她偷偷的说。

“五姐姐,韩公子今日肯定也会赋诗。”说着她看了看四周,然后压低了声音道,“我等会儿让人把他写的诗偷出来。”

任瑶期一愣,看着身边脸色绯红,眼眸却是晶亮的任瑶亭,想了想,还是劝道:“七妹妹,你要他写的诗作甚?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任瑶亭皱了皱眉,最后还是撅嘴道:“发现就发现吧,发现了最好!舅舅舅母平日里最疼我,发现了肯定不会骂我,还会想法子帮我把事情圆回来。而且,因为盐井的事情,最近舅舅和韩家走的也比较近,若是舅舅出面的话……五姐姐,你说我是不是有机会?”

任瑶期看着任瑶亭倔强执着,一脸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头疼。

她与任瑶亭说不上什么姐妹情深,但是也不会想着要看她倒霉。毕竟任瑶亭是任家的人,她的名声毁了,对其他任家女子而言也是有影响的。

“七妹妹,你说的对,韩家如今与苏家交好,若是由苏家大老爷提出来的话你未必没有机会。”任瑶期点头道。

任瑶亭闻言眼睛一亮,盯着任瑶期一脸高兴:“五姐姐你说真的?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任瑶期点了点头:“只是我觉得,正因为你如今有了机会,所以要更为小心才是。不然若是这时候出了岔子,你以前的谋划岂不是功亏一篑了?比如今日,你就不应该为了一首诗冒着名声被毁的危险。试问谁家愿意娶一个名声不好的姑娘进门?就算的苏家要与韩家交好,苏家难道就没有合适的姑娘能与韩家结亲了?”

任瑶亭闻言皱起了眉头,有些犹豫不决:“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我……”

这时候走在前面的林宝玲回头道:“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慢!说什么悄悄话呢!”

任瑶期闻言一笑,拉着任瑶亭赶紧走了上去,不再与她说这个话题。该劝的都劝了,希望任瑶亭不要太傻。

苏家的诗会是在苏家园子里的湖心亭上举行的。

苏家大少奶奶和苏芳菲带着一行人径直往苏家的园子里去了。

众人远远的就看到湖心亭里人影攒动,稍微走近了些还能听到不知哪一家的公子吟诗的声音。

那位正在吟诗的公子想必是正在变声期,声音粗噶实在是与悦耳无缘,偏偏人家小公子吟起诗来感情充沛,抑扬顿挫,那股子认真劲儿让你不忍苛责。

走在前面的几位小姐,都在那儿笑。

亭子里的人也看到这边有人来了,那位吟诗的公子的声音明显大了起来,惊飞了湖中一对正在交颈梳毛的鸳鸯。

小姐们的笑声更大了,有些乐不可支。

任瑶期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愉快的事情总是能引起大多数人的共鸣。

曾氏并没有领着小姐们往湖心亭里去,而是绕着糊转起了圈来,与湖心亭的公子少爷们总隔着两丈多宽的碧绿湖水。

微风吹来裙裾飞扬,香风绮丽,笑声如银铃。

双方看不清楚脸,只能从衣饰分辨出来男女,却奇迹般地激发了才子们的“诗性”,亭中人也都是热血沸腾。

那位处于变声期的公子总算是吟完了诗,不过立即就有人接了下去。

下一位公子的声音明显好听了许多,可惜一首七言律诗总是三个字三个字的往外蹦,剩下最后一个字往往落单,平平仄仄全乱了套,说不出的古怪。

小姐们笑成一团。

林宝玲更是笑嘻嘻地凑了过来,小声道:“我猜这位吟诗的公子肯定是那位古家小少爷。”

任瑶亭也不是云阳城人,闻言不解:“哪位古家小少爷?我们在这里看不到亭里的人啊,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林宝玲捂着嘴笑:“你们不知道,这位古家小少爷自幼就说话结巴。后来他母亲就教他一种说话不会被人耻笑的法子,就是将一句话断开成三个字三个字的说。不想这法子还真有用,练得久了,只要他说的慢也听不大出来了。可是听说这位古少爷结巴好了之后偏偏有了个要命的爱好,那就是吟诗做对……噗……”林宝玲没有说完就笑出了声。

旁边听着的几位小姐也都忍俊不禁。

大家正在说说笑笑的,却见一旁的小径里一位身穿宝蓝色湖绸直裰的少年走了出来,似是正要往湖心亭里去。

这位少年皮肤白皙,面容却是极为普通,只有一双丹凤眼瞧着添了几分颜色。

见到这么多姑娘出现在眼前,那位少年也是惊了一跳,忙弯腰作了一揖,然后微微侧过了身去回避,不敢往这边看,礼仪上倒是十分周到。

几位姑娘没有想到会有人过来,原本也是吓了一跳,有些羞涩,不过看到那位少年避在一旁,耳朵红的滴血的模样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少年的脸色更加红了,连头也埋了起来不敢抬,只肯以头顶示人。

这下小姐们越发往他那边看了,少年面容虽然普通,但是这副拘谨又守礼的羞囧模样却是让人觉得并不讨厌,还有几分可爱。

苏家大少奶奶曾氏也笑了起来,正要让婆子将那位被小姐们笑得手足无措的可怜少年领去湖心亭去,任瑶音“咦”了一声,犹疑着唤了一句:“方家表弟?”

方曙舟抬了抬头,看到任瑶音和任瑶期,立即认了出来,又作了一揖,红着脸道:“任家表姐。”

曾氏笑道:“方公子可是要去湖心亭?”

方曙舟点了点头:“嗯,是,是的。”

曾氏也不再为难他,换了自己身边的婆子,让他领着方曙舟走人。

方曙舟忙又躬身行礼,惹得小姐们又是捂嘴笑。

在方曙舟从众人身边走过的时候,却是有人惊呼了一声。

却见林宝玲一脸呆怔地看着方曙舟,张着嘴,也忘记用手捂住自己稍微有些参差的牙齿。

“宝玲,怎么了?”苏芳菲立即走过来问道。

林宝玲回过神来,脸色刷地一白,眼圈却是红了。

苏芳菲狐疑地顺着林宝玲的视线看过去,正好对上方曙舟不知所措的眼神。然后她的视线往下,扫过方曙舟的腰侧,接着便是一愣。

“咦?”

方曙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他实在是不敢再多留,硬着头皮快步走开了。

等方曙舟走后,苏芳菲有些狐疑地看了林宝玲一眼,林家其他三位小姐互相看了一眼,也都有些面色古怪。

林宝玲原本有些白的脸色突然又染上了些红晕,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怎么了?”走在前面的曾氏发现有些不对,走过来问。

林宝玲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然后勉强:“没事,我,我只是突然有些不舒服。”

曾氏看了看林宝玲,又看了一眼林家另外几位面色古怪的姑娘,然后看了自己的小姑子一眼。

林家几位姑娘都不说话,苏芳菲看了自家大嫂一眼,也没有说什么。

曾氏见了便十分自然体贴地对林宝玲道:“林小姐不舒服吗?要不要去歇一歇?虽然是夏日,这临湖的园子风也大着呢,想必是吹了些风才不好受?”脸上的关心恰到好处。

林宝玲忙点头。

曾氏便吩咐婆子送林宝玲先去苏大太太的园子里歇会儿。

林家几位姑娘对视一眼,表示要陪着林宝玲一起去。

苏芳菲想了想,对曾氏道:“嫂嫂,我陪着宝玲去。”

曾氏点了点头,没有反对。

苏芳菲便带着林家几位姑娘一起走了。

任瑶亭看着她们走远,小声与任瑶期道:“怎么回事?林宝玲身体不好吗?”

任瑶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任瑶亭的原本也就是随便问问,她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这点小事上头,她正在努力寻找韩云谦韩大公子的行踪,期望来个不期而遇。

曾氏继续带着小姐们沿着湖岸走,一面听大家说笑。

眼见着一圈都要走完了,任瑶亭招手叫来了自己的丫鬟,低声吩咐:“跟着送茶水的丫鬟去湖心亭上看看,看韩公子在不在。”

在一旁听得清楚的任瑶期努力忍住了叹气的冲动。

等到园子快逛完了的时候,任瑶亭派出去的丫鬟终于回来了,小声回禀道:“小姐,韩公子不在亭子里。”

任瑶亭闻言一脸失望之色,皱眉道:“表哥不是说他会来的吗?”想了想,又交代丫鬟道,“你去外头那条道上守着,若是人来了就立即打发人来告诉我。”

丫鬟苦着脸走了。

小姐们也终于是走累了,热闹也看累了,曾氏提议大家一起去林大太太院子前的花厅里喝茶。

快要走出园子的时候,任瑶期若有所感的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一个宝蓝色的身影匆匆自湖心亭中走出来,任瑶期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动声色地转过了头去。

等出了园子,却正好碰见林宝玲身边的一个嬷嬷带着她的一个大丫鬟匆匆走了过来。

曾氏不由得问道:“嬷嬷这是?”

嬷嬷赔笑道:“奴婢刚刚走的匆忙,将我家太太打赏的手镯子掉了,奴婢去找一找。”

“那我派几个人帮你一起找。”曾氏对待别人家的奴才也是一副好性子。

嬷嬷忙道:“奴婢也就是为着个心安,或许是掉在别的地儿了也说不准。太太不用管奴婢,您忙。”

曾孙便也作罢,点了点头,带着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