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丝曼妙,雨菲倾倾,飞龙檐下嘀嗒嘀嗒坠着雨珠,晶莹剔透…
“跪好。”
温暖的内室里,嘉熙取过干巾给他擦头发,她坐在黄金木的圈椅中,嵇羌面对面跪在她膝间。
男人发丝很硬,眉梢一缕冷,距离这般近,他不敢抬头,目光停留在女子花纹繁复的束腰上。
“昨夜探路的回,又有两队人马追过来。”嵇羌绞尽脑汁想该说什么,声音里打着难以察觉的颤。
帝姬身上的味道太香了,香的迷人,她的指尖穿梭在自己发间,所碰之处麻.酥熨烫,他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冲动。
梦中肆意妄为的结果就是清醒时也会出现那种妄想,明知故犯,可念而不可得,他的身体和思想都像是脱缰的野马,困不住,拦不下。
“嗯,这一路都消停不了。”边用木梳往下顺着头发,边用余光看他泛红的耳朵。
这幅模样好乖巧,看的她身心愉悦,怪不得前世那个男人总爱摆弄她,原来是这么有乐趣的一件事。
“抬起头,看着我…”勾住下巴迫使男子露出容貌,他的眼睛是狭长的双眼皮,眼角微微上挑,天生的媚眼,前世她总被按住后脖颈背对着他,绑着眼看不见他的表情,如今可算能一雪前耻,她想怎样就怎样。
“你的耳朵好红…”说罢,另一只手指滑下揉捏他的耳垂,宽大的干巾逐渐落在他肩膀处,两人距离贴近,近到能闻见彼此身上的味道,嘉熙冲他眨眨眼,调侃的语气,“连脖颈都红透了…”
只是擦个头发,就红成这样,且额头也冒出细密的汗意,好不经逗弄。
胡乱披散头发的嵇羌显得愈发年轻,鼻梁很高,驼峰挺实,薄唇颜色粉嫩,瞧着很绵软,可嘉熙清楚记得这人的吻是多么霸道狂暴,与如今这幅任人宰割的模样大相径庭。
嵇羌只是双眸含水,一直没出声,其实这个时候该磕头恕罪,可他不知怎么,就这般直勾勾的盯着她,半天平复不去内心的动荡…
揉捏会儿他的耳垂,慢慢转移至耳骨处,沿着来回摩挲,嘉熙蛊惑的问他,“有过几个女人?”
前世她被接进侯府时,后宅中已有几十女子,听闻最早进府的是在三年前,距离现在还有段时间,她明白一切都还没有开始,虽然这个男人是最低贱卑微的马奴,但皮相上成,勾引个侍女不在话下,十七岁的男子,铁定尝过情滋味…
她明明想忘记前尘旧事重新开始,却偏偏纠结不休。
都怪他,泄愤似的拨弄下他的耳朵,结果没拨动,怎么处处都硬,腰如石板,发丝如针,耳廓如骨,没有一处是柔软招人疼的…
嵇羌没听清她问的什么,只瞧见丰满的唇珠翁合,“什么?”
这个小混蛋胆敢跟她装傻,食指干脆压在他唇瓣上,眼睫一抬,神情没有变化,目光却陡然凌厉,极为迫人地笼住他,“碰过几个?”
男子陡然明白过来,帝姬是在问床榻之事,猛地退后伏身,战战兢兢,“奴才从未碰过。”
瞧着他乌黑的发顶,嘉熙用帕子擦拭手指,意味不明的问,“怎么?本帝姬府上的侍女都瞧不上?”
顿了下,又似嘲讽的追问,“莫非身体有什么隐疾?”
这话可谓诛心,前世两人爱恨纠葛数年,恐怕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那个男人敦伦时的穷凶极恶,想想都觉得荒唐…
又不是真的驴货,怎么总是能不合时宜的兴致勃发,无耻之徒…
男子跪的笔直,腰腹紧绷,支撑的手背青筋毕露,脉搏加快,他委实不知该如何讨好帝姬,这个投其所好太难,唯一记得是德喜公公嘱咐的要乖巧恭顺,敛下眉目,诚实回道,“奴才卑贱之身,不敢存有奢念。”
不敢?
当真有武安侯不敢做的事?拉扯她钻假山洞里的色中饿鬼难道不是他?夏日炎炎将她堵在采莲蓬的小船上为所欲为的不是他?
好一个不敢…
恣意狂妄惯的男人如今这种做派,瞧着颇有成就,也让她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今生的不同,走近他身边蹲下,像抚摸大狗一样顺着铺散乱开的长发,轻言道,“很好,本帝姬喜欢恪守规矩并且听话的…”
嵇羌缓缓抬起头,眸光发亮,鲜明浓郁,邪性又引人深入,薄唇抿至发白,起誓道,“奴只听帝姬一人的话。”
这句话毫无疑问取悦了嘉熙,她动作愈发轻柔,露出截如雪的皓腕,将男子散落的发丝用一根细绸带绑起,左右打量,年少的嵇羌确实美矣,如此寡淡都遮不住俊逸之色。
随后取过药膏,用食指蘸取丁点儿白乳状凝胶往他脸颊上涂抹,念句,“这般漂亮的一张脸,落疤就可惜了…”
嵇羌盯着她不堪一握的窄腰,第一次对自己这张脸升起感激之情,能被帝姬瞧上,就是它的荣幸。
既然选了拖字诀,嘉熙便就不着急,反正东西跑不了,看这帮妖魔鬼怪谁先露出马脚。
傍晚时分,嫌憋闷的慌,使人开半扇窗,浓腥水汽与室内墨兰香打架,互不相让的势头冲撞厮杀,她坐于窗前罗汉床上,单手执棋,正在自奕,黑白二色棋子平分秋色,占据中央棋盘。
不远处玉兰鹦鹉鎏金立屏后,嵇羌坐于书案下卷式扶手椅上,虚虚实实瞧不清楚,白日上过药后,他被帝姬按在椅子上,命令背本书,名为虎钤经,初阅时他心思不定,隔扇屏风看不见人,抓心挠肝的想要偷窥…
数个日日夜夜,他躲在暗处偷偷窥视自己的救命恩人,愈窥探,愈是确信,她是高高在上的神邸,清冷如月宫嫦娥,不可染指玷污,但他疯了,对那神般的人痴迷执着,已是深入骨髓,药石罔效。
他是最恶毒卑劣的信徒。
嘉熙下棋专注,不知过去多久,听德喜进来禀报,“帝姬,郑王世子求见。”
眼睛盯着走势复杂的棋盘,闻言反应片刻才蹙紧眉尖,郑暉?
他也想来淌这个浑水?
“让他进来。”
虽让人进来,但嘉熙却未曾动过,拇指和食指捏着颗黑色棋子摩挲。
须臾,门口疾步进来一人,德喜剪下烛花,殿内明亮些许,男子身形高大,堵在窗前遮下一抹阴影。
郑暉自从进门后就未曾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此刻抱拳说明来意,“跟随在身后出京的有两拨人马,我都已处理干净,可以动身行路了。”
昨夜就将跟随而来的黑衣人全部杀去,本以为她已经走远,没想到仍滞留驿站,他耐不过相思,这才腆脸前来。
啪嗒,棋子很轻的一声落在棋盘之上,嘉熙挑下眉,语调平和听不出喜怒,“谁的人?”
“皇后与我父亲。”
他很直接,既然已经决定来见她,就没有必要隐瞒。
果然,郑家也想要这个东西。
这么多人都蠢蠢欲动,更加好奇祖母到底留下什么东西,引的众人大张旗鼓。
抬眸轻瞥,那一眼风情似瑰魄,似凝霜,清冷至极,无情提醒,“你姓郑。”
郑暉何尝不知,但是他控不住自己飞奔向她的心。
“无论是谁,此等行径皆可耻。”他口中冠冕堂皇,心底里掩埋的却是永远都无法再说出口的爱。
他宁愿得罪皇族,得罪父王,也要保全她的安危。
女子目光澄净,春日野穹里波光粼粼的湖水般清澈见底,当是翩若惊鸿,风华隽秀…
“你不该跟我再有牵扯。”嘉熙很冷静,前世连累他褫夺世子之位,后来又被那个狗男人暗杀,一生坷苦,怎么能再让他经历一次?
郑王最器重的嫡子,不该那样悲惨的过活一生。
郑暉心中苦涩,是他贪生怕死,先背弃婚约,如今说再多都无济于事,“嘉熙,我会暗中保护你顺利抵达行宫。”
他永远都是这样默默付出,前世她是个睁眼瞎子,后来被狗男人硬生生掰开个窍,才明白男女情爱,既然无心,便不能亏欠。
郑暉看出她的不虞,怕听到扎心窝子的话,忙接续上,“父王提过,太后娘娘留给你一处财库,是郑氏金矿经年累月进贡而来,具体地址不知,只听闻钥匙在一处瓷器里。”
冰凉的棋子落于掌心,包裹住攥成拳,暗叹原来如此,祖母真心疼爱她,未及笄便定下封地,连同婚事和后路都安排齐全,只是她无能,上一世未能让她老人家安心。
提起金矿,她是晓得的,郑氏一族之所以能长盛不衰,靠的就是这源源不断产金的矿,坊间早有传言,娶郑女得天下,遂每届皇后皆姓郑,且是嫡系。
至郑暉这辈,没有姊妹,祖母便想让她嫁入,权衡皇族与郑王的关系,这财库就是嫁妆。
见她面露沉思,郑暉心如刀割,他想保护她一辈子,唯抚琴弄物,风花雪月,纯白如纸的肆意妄为,而不是现在这样耽于俗尘。
“我陪你下盘棋?”
太后仍在的时候,他去帝姬府上一呆就是小半天,几乎都在下棋。
嘉熙将掌心黑子放进缠牡丹花枝棋奁,淡淡道,“你回京吧,家里有人在等。”
刹那,郑暉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站不稳,神色哀伤,语调沙哑,换去称谓,“嘉熙,太后病榻前我发过誓,今生今世定护你周全,做不成夫妻,便是兄妹如何?”
他有自知之明,明知不能再续前缘,却贪恋片刻温柔,做她哥哥吧,总不至于次次被阻挡在门外,还可以相见,那样亦好。
嘉熙是个典型吃软不吃硬的性子,素雪长裙蜿蜒,下了榻,站于他面前,眼尾凌厉收敛,存着一浅柔情,“你这又是何苦?”
历经前世种种,她才说出这句话,但凡别个时候,绝不会如此煽情,任旁人死去活来,她自岿然不动,亏得那个男人嘴贱,成日训她端着帝姬身份,故作高雅矜持,实则七情六欲未开,凭白便宜了他,如今做他的脔.宠,就要放开手脚,抛开羞耻,莫再装模作样,招人厌烦…
正魔怔呢,突听鎏金立屏后传来一声闷响,嘉熙扬起眉毛便斥,“闹个什么?”
郑暉一愣,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待现出个人影时,眉眼顿戾。
嵇羌从屏风后露出大半身子,识趣跪下,掩藏在暗处的眸底墨色翻滚,似伺机而动的狼,随时准备露出锋利的犬牙将猎物吞噬入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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