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势恢弘的启天殿,尊贵富丽,百官已经肃然列迎。
晨曦中,谢韫舜一袭凤袍走出祥凤宫,神情清静,款步穿过层层宫阙,从后宫走到前朝。前朝殿外,贺云开面带温和笑意,静候着她走近。
谢韫舜的目光首先触及到他的龙袍,金色飞龙在天,在阳光下散发着至尊无上的威严。她的目光缓缓仰起,仰视他,四?目相对,他温和一笑,转身先行,走出一步回首,确认她跟上了。
在百官的诧异中,她跟上了他的脚步,跟着他的步伐踏入大殿。
皇帝伟岸内敛,皇后大方端丽,他们神态如常的同?行,前后相隔一步之遥。百官面面相觑,愕然于皇后随皇帝出现在早朝,紧盯着皇帝拾阶而上坐在龙椅,皇后驻步于阶下而立。
百官不明状况,若有所思的向帝后行礼。
礼毕,贺云开眼神温煦的注视谢韫舜,由衷的称赞道:“皇后此行南下巡查水利,举措明智,善惠百姓,有的放矢的严惩贪官恶霸,简朴温良,很?令朕钦佩。”
百官附议,皇后此行影响有目共睹,良好的形象广为人知。以至于,今后更无法对皇上和皇后一致的决定提出异议。
贺云开郑重说道:“皇后端庄仁善,远见卓识,深明大义,与朕休戚与共,朕娶之甚幸。皇后明德,心怀天下,乃百姓之福。”
百官不免发现,情绪不外露的内敛皇帝,此刻深情温厚,对皇后的倾慕流露无遗。
谢韫舜听着他的赞誉,很?不自在,但面带微笑,落落大方。
位列百官之首的谢义,心情复杂,不曾想这对年轻的帝后恩爱和睦,有条不紊的共同治国理政。
与谢义相对而坐的贺元惟,神情始终冷峻沉稳。
贺云开平和的道:“朕邀请皇后到此,是为向诸位分享南巡见闻感想。”
翘首以盼中,谢韫舜从容说道:“此行,本宫见识了百年基业之下的地大物博,地广人稀。也见到了天灾人祸之下的百姓疾苦,百废待兴。”
百官安静倾听。
谢韫舜镇定自若的面对百官,于早朝之上昭告,经皇上和她一致决定,遣散宫女一千五百人,以身作则的严禁奢靡。
她悲悯的描绘着灾荒中百姓的凄苦,提出需重视百姓的安居乐业,倡行官吏节俭,鼓励百姓耕地和生育。
为鼓励百姓耕地和生育,除垦荒政策的推行,谢韫舜未跟贺云开商议,按很?早以前和元惟探讨的革新之策,直接以皇上和她一致的决定昭告三条政策。
一:各郡按每户百姓人口,平均广分田地,严禁闲田。垦荒政策不变,田税不变,百姓每年可将富余的粮食卖入朝廷粮库。
二?:百姓家妻孕育胎儿,其夫则免两年徭役。
三:老人去世,田地收回分配给新生儿。
惠济百姓,自然国库空虚。谢韫舜再以皇上和她一致的决定昭告,合理的上调增收商税。
安静的大殿中,齐王兼国傅贺元惟沉稳表态道:“附议。”
贺云开始终面带欣赏之意,全神贯注的望向他的皇后,以对她颁布的政策都了然于心。
亲军尉谢远川随之道:“臣附议。”
“臣附议。”丞相肖伯希和大理寺少卿董其缙异口同声。
吏部尚书梁文宽拱手道:“臣附议。”
附议声此起彼伏,积极表态,振奋人心的响彻大殿。
谢韫舜欣慰的巡视着满殿百官,可见官场的整顿卓有成效。她随即提出了在垠口修建大型粮仓的主张,把跟贺云开一起明确过的缘由,以及对修建工艺的研究,有理有据的向百官陈述。
百官闻言,震惊于皇后此行对灾荒的觉醒,和她计划周全的远见。
高坐龙椅的贺云开立刻道:“朕支持皇后的主张。”
贺元惟表态:“附议。”
附议声再次此起彼伏,百官不免懂得皇帝对皇后的倾慕,皇后不仅美姿容,还?善经略。
贺云开给予重视,命工部负责尽快落实。
谢韫舜微笑着走出启天殿,踏出殿门的一刻,神态已恢复如常。回到祥凤宫,在繁茂的白木香花架下,继续画山水长卷。
苍茫天际,四?季景致,有灵且美的万物,被她赋予生命,明雅高远,栩栩如生的落在笔端。
画完最后一幅画时,已是深夜。谢韫舜沐浴之后,入寝宫就寝。躺在这张床上,不免就想到了昨日经受的漫长煎熬,被雄性强悍的力量,不容置疑的持续掠获。
无力感涌上心头,她闭目,不再去想这种没有意义的事。
睡意朦胧间,她察觉到贺云开来了。
三更半夜,贺云开刚忙完国事,简单用膳,简单浴身,就急忙赶至寝宫。微暗的烛光中,他慢慢上床,掀开她的被窝躺在她身边,热情的拥她进怀抱,情不自禁的将她悬压在下。
睡梦中的谢韫舜被他扰醒了,睡眼惺忪,立刻体会到了他强烈的念头,他渴求而坚定的想法很?明显。她避不可避,隐隐一叹,一动不动的由着他。
贺云开想要她,势不可挡的想要跟她亲近。用心取悦她一阵,发现她仍没有状态,干燥的不合时宜,他恍惚了片刻,毫不犹豫的去吻湿她。
谢韫舜一怔,扭动身子?要?挣脱,却被他牢牢固定住,动不可动,只能敞开,任由他的专注耐心。
良久,观察到她的状态很?合适了,贺云开拥抱着她,小心翼翼的和她温存。
谢韫舜不适的蹙眉,提醒他道:“不要?那么久,明日一早要出城赴国堂的开学典礼。”
“我尽快。”贺云开搂紧她,虔诚而尽力让她满意,并使自己得到满足。
谢韫舜闭目承受着他,等待着这个过程的结束。
贺云开能感觉到她并不享受,是在配合,怜悯的尽着某种本分的配合,如同?昨日一样。他痛苦的皱眉,知道她不是真正的愿意,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还?是会像昨日一样,就算是使她的身体无法承受的晕厥,也唤不起她放松身心的享受。他无奈的停下,放开她,不再让她多?承受一丝的煎熬。
谢韫舜惊讶于他突如其来的停止,松了口气,翻个身默不做声的入睡。
贺云开若无其事的吻了吻她的额头,轻拥着她而眠。
翌日一早,贺云开在散朝之后径直赶到宫门前,銮驾已备好恭候,他没有乘坐为他所备的銮舆,而是跟谢韫舜同?乘凤辇。
谢韫舜见他笑意温存的靠近,朝旁边挪挪,为他让出位置,眼帘一垂闭目养神,端然静默。
贺云开亲密的贴着她坐,大手覆在她的手背轻握住,深深的望着她,想要跟她闲聊交流,见她想安静,便也静默不语。
半个时辰之后,銮驾入国堂,贺云开携谢韫舜步下凤辇,恩爱笃深的牵着她的手,接受贺元惟带领的百官子?弟的接迎。
诸多视线聚涌向他们相牵的手,谢韫舜的心很?不自在,神态落落大方,漫不经心的抽回手,见他力道随之加重的牵着不放,就任他牵着,任他表现出帝后伉俪情深。
众人自是把帝后的伉俪情深看在眼里,俊雅内敛的皇帝和美丽大方的皇后携手同?行,早已听闻皇帝对皇后的倾慕,也知皇后有勇有德的经国济民,承得起皇帝的倾慕。他们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般配的相得益彰。
当谢韫舜寄语于官员子?弟们时,落落大方,气质高贵。贺云开注视她的眼眸里尽是尊重欣赏的爱意,呈现的自然而然、正大光明。
贺云开始终是以陪同皇后的姿态存在,一言未发。然而,神态中流露出的对国堂的重视,和对皇后主张革新国堂的赞赏,胜过千言万语。
典礼顺利的礼成,帝后携手同?行,一同?乘上銮舆,众人恭送着銮驾出了国堂。
銮舆里?,谢韫舜从容自若的神情顿时变得冷然,定睛审视着贺云开,冷静问道:“何必刻意如此?”
贺云开慢慢松开她的手,温言道:“绝非刻意,而是忍不住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倾慕你。”
谢韫舜蹙眉,不由自主的隐隐一叹,静默了片刻,平淡说道:“有件事,请你答应。”
“何事?”贺云开心中不安。
谢韫舜道:“两日后,我出发去垠口,负责主持修建粮仓,粮仓何时建成,我何时回宫。”
贺云开胸口揪痛,痛的脸色沉了沉,随即目光温煦,小心翼翼的劝道:“韫舜,你主张提出修建粮仓已经是功德无量,请你大发慈悲,把主持修建粮仓的功德让给工部,别把所有功德全占了,好吗?”
谢韫舜沉静的道:“修建粮仓是浩大的工程,意义深远,集万民的心血,必须精益求精,要?事无巨细,我去监督,担责任。”
贺云开平和说道:“把它交给工部侍郎徐尧之全权负责,他是我任用之人,保证能精益求精。”
“我可以重用他。”谢韫舜坚持道:“我全权负责,要?在垠口全程监督。”
贺云开可想而知的道:“修建粮仓约需两年之余,你想一直久居垠口?”
谢韫舜如实回答道:“确是如此。”
“我们分离了一年,刚相聚五日,你就要再和我分离两年。”贺云开的语声难掩苦涩的道:“等分离两年,你从垠口回来,是不是即刻就要?去治理黄河,再和我分离三年五载?”
谢韫舜不置可否,神色如常。
贺云开沉声道:“原来,你不与我和离了,决定与我分离。”
谢韫舜眼帘一垂,平淡的道:“你可以选择和离还是分离。”
“我无法选择。”贺云开认真的道:“我舍不得。”
谢韫舜道:“那就由我为你做选择。”
贺云开轻问:“和我在一起使你那么不开心?”
谢韫舜垂首道:“每每想到曾和你在一起的开心,我就很不开心。”
贺云开悲喜交加,她有过开心。
“我要?让自己活的踏实,我要?做一些我觉得有意义的事,我要?不枉此生。”谢韫舜郑重说道:“我不要?被你安置在悬崖峭壁,寄托于你的需要?的活着。我不要?困缚于某些人的利益世故,而蹉跎岁月。我不要?人为戏弄的命运多?舛,深陷于遗憾懊恼。”
她的一字一句,如扬起的刀片,结结实实的扎进他的四?肢百骸,贺云开目露痛楚之色。
“我理解你步向皇权之巅的‘不得已’,你的欺骗,你的戏弄,你的困缚,我都理解,请你理解我的‘不能’,我不能任自己沦落在你的股掌之间。”谢韫舜心里?潮湿,他出现在她的计划之外,用那么强悍而又温和的力量硬闯进她的生命里。
贺云开理解她的‘不能’,理解她的不安,她的不安很?明智,他全心全意的道:“我正在为我的明知故犯向你赎罪,请多给我一点和你相处的机会,我会让你彻底感受到我有多?在乎你。”
谢韫舜闭目,神态寂寥。
他对她一直比对任何人谨慎,事事都留有余地,就是怕无法挽回,贺云开恳求道:“是我理亏,你怎么惩罚我都有理。我只求你别用使我们夫妻感情难以愈合的方式惩罚我,请你三思。”
谢韫舜心意已决的说道:“莫再提虚虚实实的夫妻感情,你高高在上统理江山社稷,我去四方为这江山社稷身先士卒,你我齐心协力富国安民,有何不可。”
“就是不可。”贺云开掷地有声的道:“你和皇权都要各尽其责的伴我左右。”
谢韫舜霍然睁眼看他,他很?坚定,坚定到不可撼动,散发着强大内敛的气场,志在必得。
“我此生从不恣意,总小心谨慎。韫舜,你别逼我,我不介意因你疯狂妄为。”贺云开沉着道:“你要?或不要?什么都可以商量,唯独不准毁了我们夫妻的感情。男女之情、夫妻之爱、天伦之乐、千古之帝后,我就认定和你了,谁敢破坏,我收拾谁。”
被他用深情坚定的眼神牢牢的笼罩着,谢韫舜暼他一眼,不可理喻的轻哼了一声。
“不信?”贺云开一本正经的道:“不要?不信,如果你敢任性破坏我和我爱妻的夫妻感情,我就敢收拾你。”
谢韫舜不可理喻的瞧他,冷然道:“期待你的收拾。”
“那么期待?今晚二?更,寝宫床榻,收拾的你哭不出来。”
“……”
贺云开情不自禁的揽着她,心平气和的道:“吻我一下,我就答应你去垠口。”
“……”
“吻我。”
谢韫舜见他把嘴唇凑过来,满怀渴望的邀吻。她稍有局促,偏首不理会他。
“害羞?”贺云开通情达理的道:“不吻也可以,我依然答应你去垠口,过一个月,准备妥当了再去。”
闻言,谢韫舜若有所思的探究,他面带笑意,温温和和。
“只要不毁了我们夫妻的感情,你可以在这天下从心所欲。”贺云开坦言道:“我以整个余生用心的爱慕你、宠容你、拥护你,我就不信你的心会一直不为所动。”
谢韫舜茫怔,喃道:“你何必……”
贺云开诚然道:“因为我知道你的好,良善,高尚,我敢放心的用心相待你。”
“你也敢放心的……”谢韫舜脱口而出,欲言又止的没再说下去,如果自己感受到了伤害,定然是自己不够坚强,冷静说道:“过半个月,我去垠口。”
贺云开凝视她的理智,她此行既是去做她觉得有意义的踏实之事,又是强大自己以免沦落为命不由己的局面,他理解,这正是她独特的魅力,纵使舍不得和她分离,他终是说道:“我答应。”
谢韫舜漫不经心的道:“还?有一件事,请你答应。”
“何事?”
“请答应近日册立明榰为太子?。”
贺云开的脸色微沉。
看着他微沉的脸色,谢韫舜的主见明确,清醒说道:“并且任用元惟为太子?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