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4、风雪(5)

秦镇海太阳穴突突直跳:“现在后悔这个没用!我且问你,那几只巫偶的事,究竟是真有其事还是那葵香在大理寺信口污蔑的?”

谷氏害怕地低声:“确、确有……”

秦镇海觉得自己头都要炸了:“这怎么就……怎么就还能真有,你们到底干什么了!”

秦潇也急:“娘,您别问一句说一句,到底怎么个来龙去脉您知道的就全说出来,别让全家着急啊!”

谷氏看看儿子,抽噎了几下开口道:“这几年那园子基本没人住,我确实就让葵香照看着些,都是那园子里下人的日常用度,杂事一堆,反正那园子真有点什么正经事,那个主他也不乐意让旁人管,我就觉得就把杂的打理打理这还能出多岔子,这也……人之常情啊。”

她说着有几分委屈,“从皇后宴上回来,我原本还以为这皇后病了能跟我扯上什么干系,结果、结果还真跟我扯上干系!葵香拿了两只巫偶来,咒的是皇后和曲相,说是从洵园里挖的,身旁还有两个小丫头也都说亲眼见她挖出来,我想着,咱们这是有口也难辨哪!”

“那你就自作主张给烧了?我人还在家里,你都不问过我一声?”秦镇海火气直冒,却又拉不下脸用粗话骂女人,他负手来回打了个转,“你是不是以为,府里的事一直放你手里,这次你还去一趟皇后的宴,你就真能当家作主了?”

“将军,不、不是的,将军。”谷氏急切抓住秦镇海衣摆,“妾身本也不敢动那巫偶,可是京城里说挨家挨户严查,妾身就是怕万一给官兵从将府里发现那东西,那将府就完了!这才自作主张焚毁啊!妾身没说,也是、也是……不敢说,那毕竟是老三园子的东西,妾身一贯都、都怕得罪老三啊!要不是官兵在查,妾身干脆就给埋回去了!”

这话里的意思,便是说她怕真是秦洵在捣鼓这些妖邪物,不巧被她发现了,秦洵情急之下会先灭她的口,亦或是出了事拿她顶包。

“你糊涂!”秦镇海大喝,“你这什么意思,还真当这东西是微之弄出来的吗?他是这样的孩子吗!”

秦潇也道:“娘,您不想想,微之最厌神神鬼鬼的东西,他平日连些神怪风俗都不信的,怎可能弄出这些物什,您当时发现了就该来跟我们说,家里要查也是从下人里头查啊,就算我们自家真查不出什么,现在事情闹到大理寺了,我们也好把物证呈上去让大理寺的人明察。可您把先前两只偶人给烧没了,我们对外头才真是有口难辨!”

谷氏说不出话,只哭。

“当时还有两个丫头瞧见?”秦淮突然开口了,捕捉到谷氏之前话里的信息,“那两个丫头呢,叫过来问问。”

谷氏哭声一颤,欲言又止。

秦镇海本就急,见她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实在没耐心,厉声:“人呢!”

谷氏一个哆嗦,声音低得几近听不清:“谴回家去了……”

秦镇海头疼地往椅子里一坐,却也松了口气:“事没理清你就匆忙把人谴回家了,你怎么……罢了,谴回家就谴回家吧,现在咱们自己出不去,丫头人也进不来,想问也问不着。实在不行,看看那两个丫头家在何方,就让每日出门采买的那几个顺道过去问问情况。都别慌,既然咱们问心无愧,陛下跟大理寺也不至于冤死咱们,再等些日子总会查出一个公道的。”

谷氏抽噎着拿帕子擦泪,没有接这个话。

秦镇海本也不以为意,只当她出事怕了,又哭了许久缓不上气,直到一直默不作声的义子也突然开了口:“人还在吗?”

“什么?”秦镇海抬头看了秦申一眼,见秦申目光直直望着谷氏,才知道秦申这话问的不是自己。

秦镇海顺着他目光看向还跪伏在地上的谷氏,心中陡然腾起不妙的预感。

秦申跟在秦淮身边的日子久,懂秦淮的心思,在秦淮特意把“两个丫头”挑出来问时,他心里就有数了。

“那两个婢女还活着吗?谷夫人。”秦申明明白白又指名道姓地问了一遍。

谷氏没说话,连哭声都敛低了。

秦镇海反应过来,怫然:“你干了什么糊涂事!”

同样反应过来的还有秦潇,他万分愕然:“娘!那可是两条人命!”

谷氏慌忙摇手:“不是我,不是我……”

秦镇海:“说!”

秦潇快急疯了:“娘!到底这里头还有些什么事,您赶紧都说出来吧!事已至此,您藏着掖着只能让全家干着急啊!”

“听意思,你对那两个丫头做处置了,既然不是你,那动手的是谁?”秦淮心下跟着急躁,面上却还能冷沉不变,没有外露,他在一旁拣了张椅子坐下,秦申跟了几步站在他身边。

“你是不是没亲自动手,但也没留她们俩,放话说谴回家去,实则让人在将府之外对两个丫头下手?那是让谁动的手,给的什么好处,动手的人现在何处,现下两个丫头究竟还有命在没有,这件事到底还有哪些人知道,你最好一样一样都说清楚了。”秦淮看着地上失魂落魄的谷氏,“你那十几年的大婢女既然能去外头告将府巫蛊,就必不会替你瞒下一桩人命官司,现在家里人对你只是询问,你若不说,等到进了大理寺,可没有这等好待遇。”

“人命官司啊。”秦镇海闭了闭眼,都疲倦了,“原本是让人诬告,现在却扯上了人命官司,是本来有理也说不清了。当年谷家送你来我身边伺候,说得好听,说你性子最是胆小听话,虽小户出身教养不足上不得厅堂当不起正室,却也能在自家后院里打理妥帖,你看看你现在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啊。”

“我说,我说啊……”谷氏听秦淮冷森森说起“大理寺”三个字就吓得脱力了,跪地许久,这会儿纵是想起也起不来,她歪倒着身子,颤着嗓子说起来,“葵香发誓不说,她在将府十几年了,我信得过她,可两个小丫头入府日子不长,我信不过,我既焚毁巫偶想把事情瞒下来,就不能留后患。我原想着,什么人命不人命的,从来是民间闹得多,咱们京城里头富贵云集,尤其皇城里的人家,哪座府邸内里没几条冤魂,什么仆啊婢的,甚至后院妇人、公子小姐,弄死的都不在少数,谁知道那些都是怎么死的,谁又有哪个闲心多管。”

秦镇海不可思议:“所以你就学来了?好的不学,你学那些乌糟糟的手段?”

“不、不!”谷氏面上挂着泪直摇头,“将军,妾身此番是一时昏头做错了事,可妾身平素从不学别人府里,此番是实在不得已啊,而且,妾身万不敢亲自动手伤人,也不敢叫人死在将府里,妾身便说避避风头,把两个丫头谴回家去了,但……事先给那两个丫头家里打点了银两,叫他们自己把丫头给药死……”

“你胡闹!”

秦淮低声冷笑:“先是自作主张、一错再错,事已至此自然是多说无用了。但到了你说的这最后一步,若当时你狠得下心亲自灭口,连带葵香一起,绝了后患,我倒还能佩服你有几分手腕。可惜你是一蠢蠢到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秦潇转头看过去,为长兄话里的狠毒之意惊诧。

“子长,你就别再添乱了。”秦镇海道。

“我是不是添乱,很快不就知道了。”秦淮道,“先不说人家自家的亲骨肉狠不狠得下心动手,眼下葵香在大理寺交代完,想必已有人往两个丫头家里去了,她俩要是没死,自会作证将府挖出并焚烧巫偶一事,若是死了,便又是人命官司两桩,哪一件事他们供出谷氏来都是迟早的事。等着吧,不到明日,将府就要打开大门迎客了。”

谷氏慌了,拼命挪向前去抓秦镇海衣裳:“将军、将军,救救妾身吧,妾身真的一时糊涂啊!将军,求将军看在妾身跟了将军几十年的份上,救救妾身吧……”

秦镇海无奈又烦乱:“救你?你要真什么都没干,那咱们家身正不怕影子歪,陛下来了我都能替你挡前头!可你这……难不成要我去贿赂人压事情,徇私枉法吗!”

看谷氏实在哭得惨,毕竟她说的也没错,他们之间有几十年的情分,秦镇海沉默半晌,又心软了些:“总而言之,大理寺你恐怕是得去一趟,没干的人家诬告你挺直腰杆不认,别稀里糊涂到头还多认了几项罪名出来,但你都干了什么也得给我承认,有罚就认了,我也会替你求求情从轻发落,再不济就我替你担了,家里没规矩说到底也是我这一家之主的过错,起码此番你性命当是无碍。只是你可别再自作聪明地耍滑头,对大理寺的人还又瞒又编的,到时神仙也救不了你!”

谷氏知道秦镇海这番话说得已经仁至义尽了,忙哭着说谢。

作者有话要说:我31号法考,剩下几天正在把书和题最后过一遍,尽量保持日更,但偶尔也许会缺一两天,更新不稳,就31号前这近10天,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