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椒房殿。
皇后的焦急等待终于有了回音,大宫女绿萝匆匆进门来:“娘娘,奴婢问到了一些。”
皇后一把抓住她:“快说!早朝那战报说的什么?”
“咱们殿下在北境吃了败仗,那与北晏接壤的密州,眼下被北晏军占去了!”
皇后一呆,继而更抓紧了绿萝的胳膊:“那朝堂上都是怎么说的?父亲呢?父亲有没有说什么?”
“相爷没说什么。”绿萝说完,见皇后显而易见的恼怒和不可置信,忙安慰道,“娘娘,相爷不是不疼娘娘和殿下,但娘娘想想,北境吃了败仗是事实,这种时候相爷若是开口为殿下辩解,岂不落人口实?所以在大殿之上,相爷也是不好开口啊。”
皇后飞快思忖了一番,连连拍打绿萝的手臂:“对、对,你说得对,这种时候咱们家确实不能冒头,没错、没错……”皇后刚往里走了几步,忽想起什么,猛地转回身来,“绿萝,快,给本宫梳妆,本宫去宣室殿向陛下自请闭殿,等过了这阵子咱们椒房殿再开殿门,省得让外头那些小贱人们看本宫的笑话!”
“娘娘……”绿萝欲言又止。
“又怎么了?”皇后看她,“吞吞吐吐的,快说啊!”
绿萝连忙福身:“娘娘,相爷在大殿上没为北境之事说什么,可、可相爷说,皇后娘娘近日为皇孙夭亡一事痛心,不能再有旁事令娘娘伤怀,所以请陛下暂封椒房殿,让娘娘安心静养,别……别让娘娘出入走动,也别让外头消息入得椒房殿内。方才奴婢想出去时,椒房殿就已经让封了,还有……禁军分了一支过来守着门呢,听说也是相爷请了陛下的,说前些日子见娘娘为皇孙的事已有些神志不清,怕娘娘急火攻心做傻事,便让他们守着千万要护娘娘周全。”
绿萝话音未落,皇后已经一挥袖打碎了身边架子上一只瓷瓶,碎片溅起,吓得绿萝忙护着皇后退离几步,吩咐小宫女赶紧打扫收拾。
“他这是什么意思!”皇后气得嗓音都变了调,“他这是明着说我废物!说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所以现在碰上事了,他才着急把我困在这椒房殿里,不让我插手分毫!那可是我的孟宣,我亲生的儿子,是从我肚子里掉出来的肉!我这个当娘的怎么就不能为他盘算了!”她往屋门走几步,朝殿门方向抖着手指了又指,“什么护我周全,他这是怕拦不住我要出门,嫌我丢了他的脸面去,才让禁军过来好把我的门给堵死了!”
她实在气急败坏,连那矜贵的“本宫”自称也顾不得抬上嘴了。
绿萝将她往屋里拉:“娘娘、娘娘,先冷静些。”拉不动皇后,绿萝只得冒着被迁怒的风险,咬牙道,“娘娘,如今椒房殿已经让封了,禁军都在殿外守着了,娘娘再气再急也没法,不如先冷静下来再说!”
皇后总算松动几分,被绿萝扶回去坐下,捧了杯茶递到她手上。
皇后喝了两口茶,缓过气,反应过来:“那你先前出殿门了没?你没出得去啊?那你这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娘娘莫急。”绿萝道,“奴婢先前绕了一圈,想着能出去探听点消息来总是最好的,可架不住禁军来得早,没出得去,不过回到殿门的时候正巧碰上咱们夫人,是想来看望娘娘的。”
“母亲来了?”皇后又急忙要站起来,“那她怎么还没进来,她还在外头吗?”
绿萝又把她摁回去:“娘娘莫急,夫人已经回去了,咱们这不是闭殿了吗,里头不出去,外头也不让进来的呀。不过啊,咱们闭殿是静养,又不是犯了什么过错的罪人,禁军自然也没有那铁面无私的理,所以啊,奴婢就在殿门外跟夫人说了会儿话,这些消息都是夫人让奴婢带回来给娘娘的。夫人还说啊,殿下的事相爷自会想办法,怎么说咱们洛王殿下也是相爷寄予厚望的亲外孙,相爷岂会甩手不管,娘娘只管放宽心。”
皇后扶着桌案,余怒未消。
绿萝替她理理头发,又道:“娘娘,恕奴婢多嘴,其实前阵子咱们从右相府回来,相爷让娘娘自请闭殿,当时娘娘就该去才是,何必拖到现在惹相爷着急。”
“我又不是不去,不就是……就、我就再歇歇吗!”皇后翘着涂了蔻丹的小指拍打桌案,说话时有天大委屈,“父亲说的话我哪一次没照办了?这次我就是气不过,所以我不想早早闭殿,可我今日这不就准备去请了吗?他怎么就这么等不及,没等我出门,先把我堵住了!”
“是是是,娘娘。”绿萝笑着道,“相爷这次确实是心急了些,娘娘行事可一贯是知道轻重的,大约是皇孙殿下一事,娘娘一时迷了心智,让相爷不放心了,此番相爷才心急了些。娘娘如今想来,当日回右相府那一趟,可确实是不大妥当?”
绿萝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既把问题给点出来,又不至于过分质疑惹皇后不快。
皇后果然顺着话反省了一下,虽不情愿,还是承认了:“是不大妥,是有些……失了我这把年纪的稳重了,可我那不是急坏了也气坏了吗,那可是我的孙儿,亲孙儿,独这一个!可是我在这宫里是哭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连陛下都不肯替我做主,我就还剩娘家能指着了,不然我还能指望谁?”
“是啊,没错。”绿萝道,“可是娘娘啊,咱们是自家人,当然是能体谅的,但外人看咱们却不会这样想,所以相爷还得考虑考虑这一层哪。不过依奴婢看,这也不妨事,以后娘娘行事呢,平一平这急性子,多揣摩揣摩相爷的心思,照着来,这让相爷瞧多了,便能知晓娘娘本就是聪明人,不必他太为娘娘操心,他自然就会松松手了,这样相爷放心,娘娘也舒心不是?”
“是,是,还是你说得对。”皇后拉过绿萝的手,放掌心里拍了拍,“这么多年我在宫里,还是你最是个贴心人啊。”她叹了口气,对着梳妆镜拆头上的簪花,“就是不知北境的事,父亲要为孟宣如何打算了,当日在右相府父亲就说要把孟宣叫回来让他抽身,算算日子,如今话也该递到北境了,还没等孟宣回来,倒好,州地先给抢了,真是麻烦事一箩筐,如今我孟宣就是先回来了,也少不得沾惹些腥气。”
“相爷从来都是有好打算的,娘娘放心。”绿萝笑笑,“对了娘娘,夫人还提了一嘴,说相爷晚膳要去外头请太极观的决明道人一顿饭——”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后打断了:“去外头请?父亲是什么身份,那道人又是什么身份,他好大的脸面啊,不登门拜访,劳动父亲出去?”
提到决明,皇后又气上头来,拔下的簪用力拍在梳妆台上。这是支玉簪,受不得蛮劲,被这么一拍脆弱的簪身登时碎成两截。
绿萝忙伸手收走:“娘娘仔细手!”
“我气啊!”皇后道,“这个叫什么决明的神棍,就是个招摇撞骗的,从前哄得父亲高兴,赏过他不少好处。他哄骗些钱财去也就罢了,可这次这叫什么事?说些什么破‘失子之关’的浑话,结果呢,反倒克死了我孙儿!我看他存心要我孟宣断子绝孙还差不多!他人呢?那个神棍人呢?自从我孙儿走后,就没见他再出现过,怕不是畏罪跑了!想跑,呵,我可不放过他,绿萝,你去,赶紧去看看母亲走远没有,没有就再叫住她,让她回去劝劝父亲,趁着今晚一顿饭定要把这个决明神棍捆回来重重发落!”
“娘娘先别急,听奴婢细细说。”刚劝完皇后平平急性子却不见成效的绿萝难免有些无奈,“夫人说啊,自从皇孙殿下走了,相爷也是气恼又疑惑,一直等着那决明道人登门来给说法,可迟迟等不到,相爷也差点以为他是畏罪跑了,谁知后来一问方知,是……是尚书令。”
大概生怕皇后听到什么不顺耳的又生气砸东西,绿萝替皇后拆完了头上簪花饰物,动作极快地全收进了首饰盒里:“娘娘是知晓的,尚书令一贯与这道人不和,素来不愿见这道人登右相府的门,前些日子娘娘回家那趟,后来相爷与尚书令也吵了一架,之后啊,尚书令给府门那几个人下了令,不准决明道人踏入右相府门槛,也不允许家仆替其传递任何书信口信进门,所以相爷才迟迟没等着,知晓之后又气了一场,却又拗不过尚书令,干脆递帖邀决明道人外头见了。”
“简直胡闹!那是右相府,可还没下了门匾换成尚书令府哪!”
“夫人说,相爷当时生气,也是这么个说法,不过气归气,相爷总归还是疼尚书令的,便也随他去了。只是这右相府里不放人进来,总不至于还能管得住相爷的腿脚,不让出去呀。决明道人那儿是个什么说法,想来今晚一过,不出几日,夫人便要来告诉娘娘的了。”绿萝给皇后梳头,“夫人让奴婢告诉娘娘,相爷出门见决明道人这事,娘娘知晓便罢,往后啊,最好别对尚书令提起。”
皇后冷笑:“我跟他提什么提?不是亲兄弟到底不是亲兄弟,我看啊,他就没几分心是为咱们右相府盘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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