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留了几个儿子约莫一个时辰,齐璟回到住处时差不多申时,他原本估摸秦洵正在小憩,进房却见秦洵翘脚趴在床上翻看什么,脱下的鞋在地上踢得一正一歪。秦洵听到他进门动静,坐起身挠挠解了发带松散下来的头发,朝他眉眼一弯,笑起来。
齐璟脱了罩衫挂在衣钩上,俯身把秦洵一双鞋摆平整,坐在床边:“怎么没睡会儿,精神这么好?”
“我在等你回来啊。”秦洵把手里的书册丢开,挨到齐璟身边,探手顺着齐璟的大腿到小腿各捏了两下,“在你父皇那儿是坐着还是站着的?累不累?”
“坐着的,不过要一直坐得板正,还是有点累。”齐璟道。
这话他哄着秦洵的成分居多,他自小习惯与皇帝父亲和王公大臣们久坐议事,早对其中会产生的疲倦感麻痹忽略了大半。
不过他乐见秦洵关心他。
秦洵果然关切得紧,一听他说了个累字,当即跳下床要去给他叫盆热水来泡脚,完了再给他做做按摩,齐璟欣然应了好。
秦洵顺手把丢在床尾的书册也拿走,齐璟瞥了一眼,没看清封面书名,便笑着说:“你同燕少傅说没带书物在手边,我当你是真没带。”
秦洵停下来冲他扬扬手里的书:“你说这?我这话本子这要是让燕少傅瞧见,今日我可就换不回你那只檀木镇纸了。”
哦,那八成又是诸如“娇俏小王妃”云云,阿洵对这类读物的兴致还真是十年如一日地浓厚,齐璟心想。
待秦洵朝房门外吩咐了宫女打水,阖门回来,齐璟才从他坐在床沿的视角隐约辨出了那本被秦洵搁在桌上的话本子朝上封面还绘了一对人物,想来是这部话本的男女主人公,离得远看不大清明,只知那女角的形象大概是着一身红衣裙。
齐璟道:“这封面图的娇俏小王妃,倒绘得有几分似你。”
“似我?”秦洵距床两步之遥,闻言又退回去,又一次拿起那本话本子,把封面亮给齐璟看,“也就红衣裳有点儿像我,这可是个女角儿——唔,不过你这么一说,细看这女角儿的脸确实绘得有些男相,啧,这个画师水平可真不行,一看就是在市井印刷铺子里搞批量生产的。”
齐璟点头“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秦洵丢开这本“批量生产”的话本子,往齐璟身上一扑,齐璟顺势朝后躺倒下去,伸手扶稳了秦洵的腰。
秦洵用手肘稍稍撑起身子,跟齐璟脸对着脸,像猫偷腥得逞了似的弯出月牙眼,看着齐璟笑:“我就不一样了,我可是璟哥哥画里的娇俏小王妃。”
他们躺伏下来时头的方向偏靠着窗户,白天里床幔都撩开勾挂住,敞开的窗扇把临近黄昏时逐渐收敛了攻击性的温和日光放进屋来,覆身在上方的秦洵恰好落在光亮的笼罩里,一双深蓝的眸子瞧起来比它本身的颜色更泛浅了些,灵动的眼神光随主人的眨眼和细微偏头动作而不住跃动,便让这双蓝眼睛如两汪清湖碎泉,映出近在咫尺的心上人面容。
齐璟从秦洵眼睛里看到自己唇边噙笑的样子,看到了之后,那眼里的人唇边笑意似乎更晕开了些,以至于笑出了声。
他低笑:“嗯,娇俏。”
齐璟自十几岁的少年时期便是一把沉稳温润的嗓子,近年长了些年岁,这会儿又压低了声,就会多些醇而磁的质感,秦洵凑得近,那嗓音便像长眼似的悉数钻进他耳朵,一路摸进他心窝里,酥痒酥痒的。
跟齐璟胸膛贴胸膛贴得实,秦洵都感觉到自己为这一嗓子逐渐加快的心跳在隔着薄薄的春衫一次次敲击齐璟,不厚道地出卖了它的主人委实禁不住撩拨,又猴急热切地讨要着回应。
秦洵手肘稍微用了点力,把自己身子更撑起来些,只跟齐璟虚虚碰着胸膛,没压实。
天气热了秦洵衣襟拢得不严,这么一来便松散顺垂下来,露出一对漂亮的锁骨,很锁骨下一小片白皙光洁的皮肤。
春色当前,又有名有分的,没有不占便宜的理,齐璟眸光一闪,放任自己被引诱上钩,探手就摸,顺着那对锁骨的轮廓摩挲起来。
秦洵眯起眼,狐狸似的狡黠,对于自己扳回了一局很得意。
嘴上却还要装模作样:“干嘛啊,动手动脚的。”
齐璟又笑了:“你动回来?”
“真的?”秦洵探指轻轻一戳齐璟左眼尾下的褐色小痣,蓦地又压下身子跟齐璟鼻尖顶鼻尖,说话时如兰吐息温热,带着毛爪似的勾人心痒,“你说的,那我可不客气了。”
齐璟静候着他要怎么个不客气法,就感觉他用鼻尖蹭了蹭自己,随即唇上柔软而湿润,秦洵边亲,边含混着呢喃:“想……想跟我家俊王爷……香一个……”
就这样?齐璟暗自发笑,却也没放上明面来取笑他,也罢,香一个就香一个,香一个就好好香。
他揽着秦洵一翻身,轻而易举掉换了两个人原先的上下位置。
等到送热水来的宫女第二次敲响房门,这“香一个”才不情不愿地告一段落,秦洵发现齐璟的手已经伸进他里衣了。
他尚喘着气,不轻不重地在齐璟肩上推了一把:“喊门呢,之前就喊过一次了,也不知道应一声,就顾着占我便宜,大白天的,不害臊。”
齐璟气息也还没平复,闻言一声轻笑里还能听出明显的微喘,反问他:“那你怎么不知道应一声?”
废话,你有本事别堵着我嘴,秦洵这样想,却没这样说,他坐起身拢上衣襟,懒散抓梳了几下头发:“因为我也不害臊。”
齐璟大笑。
门外宫女敲了第三次门,话音里已经掩不住疑惑和惶惶不安,齐璟抬高嗓音让她再等等,跟秦洵都整理一番仪容,才允了宫女推门进来。
宫女推门前秦洵已经坐到了桌边,若无其事地翻着书页,送水的宫女不知那是本娇俏小王妃,还当秦三公子正静心读书,生怕扰了他,送完水赶忙离去。
“人都走了。”齐璟脱了鞋袜,试试水温,把脚泡进了腾着热气的木桶里。
他意思是叫秦洵回来不用再装模作样看书,不料秦洵翻了几页还真看得津津有味,把他晾下了:“等我看完这第二十八回,你先泡脚。”
齐璟不高兴了,刚想说“那你就不能坐过来挨着我看”,又觉得这样挺小孩子气的,硬是憋回去没说。
秦洵想起什么,抬头问他:“水烫不烫啊?烫的话就先凉一会儿再泡,泡脚水不能太烫,不然反而伤脚,会把脚泡黑的。”
水温其实正好,宫女不可能连这点事都伺候不周到,但齐璟跟他四目一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了一句:“不知道,我感觉不出来。”
“啊?”秦洵莫名,“烫不烫脚你感觉不出来啊。”
话是这么说,秦洵果然不放心,立马丢下了他的第二十八回,过来给他亲亲夫君试泡脚水的温度。
“正好,不烫,你泡着吧。”
秦洵甩甩手上的水,突然回过味来了,转脸见齐璟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看,显然被自己这一关心他又高兴了,秦洵心里一软,干脆鞋袜一脱也把脚泡进这只木桶里,陪着他家俊王爷。
泡得差不多,秦洵拿干手巾擦干净他们两双脚,让齐璟靠在床头,把齐璟的脚搁自己膝上按摩穴位,顺便东拉西扯地话些家常打发时辰。
“陛下叫你们过去干什么了?”
“跟我去时想得差不多,琐事,什么都提了点儿,没特别的。”齐璟停顿半晌,“哦,倒是有一件,去年岁末南北境就各有动乱,但没什么大动作,却也持续至今未止,任其扰境也不是办法,所以此番回皇城不久,父皇打算派兵了。”
秦洵手里动作未停:“过年时候回家听说了几句,比我想的要迟了些,我还以为一开春陛下就要派兵——是人不好选吧?我看这次击鞠赛八成就是陛下在选人,我就说,他一个当了几十年皇帝的人,怎么突然有闲心贪玩了。”
齐璟莞尔:“嗯,我也觉得是这样。”他每次都会被秦洵这副没大没小碎碎念的样子逗笑。
秦洵给他换了只脚捏,力道轻重恰好,不得不说是真的很舒服,齐璟整个人都慢慢放松下来。
“人确实不好选。”齐璟道,“上将军和堂将军从前都是常赴西境,南北境比之西境,可以说是上不了台面的小打小闹了,若再让上将军和堂将军带兵,未免是杀鸡用牛刀,折煞他二位了。”
“但是其他人很多都是近几年后起之秀,陛下还是想再试试他们深浅,怕他们没前辈带着,没法自己独当一面,南北境虽说不至于出大岔子,但若丢了大齐的脸面说出去也不好听,是不是?”
“差不多。”齐璟道,“那会儿说是商议,我瞧父皇心里却是已有主意的,所以我没多说什么,是好是赖我都说动不了他,省了惹他不痛快。”
“陛下的人选我思来想去也就那几个,哪一个都还成,而且里头也不是没我们的人,随便了。”秦洵道,“对了,齐不殆呢,后来没再抢我给齐知行那药瓶吧?”
“没,放心,我在呢,他不敢的。”
“他最好不敢,不然下次碰见我还揍他。”秦洵皱皱鼻子,低头继续给齐璟按摩脚。
他按得专心,齐璟也含笑望他出神,直到秦洵给他按完了抬头,也朝他笑起来,拍拍他的脚背让他回神:“看什么呢,王爷?”
齐璟把脚从他膝上收回来,揉揉他的头:“看你娇俏啊,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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