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没了?”秦绯澜似笑非笑。
秦洵一脸无辜:“还能有什么?”
“我以为你要说一说你在江南的师门惊鸿山庄,和这位许千金娘家的交情。”
日头愈发烈了,兄妹二人找阴凉地方去,秦洵舍不得扇子被曝晒,一路用袖子替秦绯澜挡阳光。
“我以为蕙质兰心的秦大小姐都替她不成器的堂哥考虑周全了。”
秦绯澜在凉亭里坐下,瞥过来望着秦洵这副吊儿郎当的样。
最后是秦洵败下阵来。
他道:“楚胜雄看重子嗣,许言秋这个儿媳于他的作用不过是孕育孙辈,倘若许言秋迟迟不孕,想来楚胜雄容不下她。她父亲平州知府尚为郡令时就卖过山庄不少人情,况且许千金幼时是我师祖一手从鬼门关拉回来,老人家一直很怜爱她,虽说从未与我递信说起过,但于情于理,我都当庇护一二,寻常琐事我不过问便罢,性命攸关我若还袖手旁观,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秦绯澜道:“我猜想也是如此,所以我那会儿自作主张了,你可要责怪我?”
秦洵笑道:“那我得先听听你作的什么主张。”
秦绯澜一哂:“我听你这一口一个‘秦大小姐’叫得好听,还当你深信于我,谁知也不过是哄人开心的奉承话,半点不真心。”
“这不是以往从未见识过秦大小姐的手腕,不知深浅,谨慎为上,待我有幸得见一回,往后这句‘秦大小姐’可不就比真金还真了。”
环植凉亭的林叶间送风穿亭而过,拂带起亭中逗趣的兄妹俩轻软织料的罗衫。
秦大小姐拨了拨她今日起大早梳的刘海儿:“我同许言秋说,避子一事我堂兄恐怕帮不上忙,也不便插手。不过她若真有此需,我另有建议若干,她可凭需采纳。据我十几年居长安所知,城中集市熙攘热闹,医馆药铺眼杂口也杂,最好避开,可往近郊。城南医馆药铺繁多,然良莠不齐,需得仔细甄别,城东城西尚可,然路途较远,来去不便,但嘴风最为严实,城北医馆稀少且平庸,可弃,然偶有游医路经借宿,其医术惊才,却要靠气运得见。不过这些都是我听闻居多,不可全信,她初来乍到还是姑且按兵不动,斟酌而定,莫要冲动妄为,我言尽于此。”
秦绯澜顿了顿,似是缓一口气:“而后我又与她说,避子只当缓兵,非长久之计,久无子嗣日后她恐有性命之忧,堂兄可赠试毒之物,解日常起居隐患,长安城中楚氏应是不敢轻举妄动,倘若出城,可来与我相借暗卫随护。”
言罢她偏过头来:“如何?”
秦洵颔首而笑:“周到。”他道,“我手里现有试毒银针若干,不过这玩意儿怕她拿出来用着招眼,不若我此番回去拿材料打只镯子扳指什么的,姑娘家戴在手上方便又不突兀。”
秦绯澜也点点头:“打好了堂哥你拿给我便好,千金名媛们常有茶点果品小聚,到时我带给她。”
回到长安城,秦洵跟许言秋确实就没什么合适的理由往来,不怪许言秋急急赶在他们都还在上林苑时要找他。
事说完了,秦绯澜起身拍拍裙子:“我去找簇簇说话了。”
秦洵随她一同出亭子,往来时瞥见的堂从戟齐瑶方向指指:“来时见堂簇跟她兄嫂在一块儿,现在不知还在不在,你去找找看。”又问,“你怎么不找绾绾去?”
“她正蜜里调油呢,我哪儿那么没眼力见。”
“那我们绯绯什么时候也带个俊儿郎回家来,堂哥给你把把关。”
秦绯澜抿唇一笑:“那八成得好久了,十六年来还没哪位俊儿郎跟我看对眼过,怕是难嫁。”
“怕什么,以后你看上谁了,堂哥绑也给你绑回来。”
“那就靠堂哥的了。”
秦绯澜说完与秦洵往不同的方向去了。
少女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行走间紫色的裙尾波浪般漾起,背影恬静温柔,仪态端正大方。不知不觉,昔日脸上还嘟着婴儿肥的小堂妹也到了妙龄十六的花季,举手投足都是出身良好的大家闺秀之态,行事分寸有度,牢靠周至。
难怪祖父膝下三个孙女,偶尔对唯唯诺诺的秦渺和闹腾的秦绾虞训斥一二,独独提起秦绯澜时,句句都是满意,还说过秦绯澜是孙女里最像他的一个。
秦洵从堂妹远去的背影收回目光,心想家里养出这么一棵好白菜,不知以后便宜了哪家的猪。
想起什么,又低头笑了笑。
老头子还不情不愿地承认过跟他年轻时脾气最像的是不肖孙子秦微之呢。
余光里一抹霜雪色,秦洵定睛,见是齐珩,想起今日带出来那瓶药,本想循个时机给到齐珩手里,眼下正合适。
他一声“五殿下”叫住齐珩,上前递了药瓶,看齐珩垂下淡色睫羽凝视手中药瓶的模样,秦洵道:“殿下,这是最后一剂药了。”
齐珩自然是听懂了这句话里的意思,秦洵看见那对睫羽微不可察地一颤,同属于一个主人的淡色嘴唇轻启,似乎打算回一句什么,可惜还没出声就被打断。
打断齐珩的不是秦洵,是另一道声音。
“你们干什么呢!”
齐琅喊完,疾步冲到二人面前,一把抓住齐珩没来得及收起药瓶的那只手:“这是什么东西?秦微之,你给他什么?你们两个在搞什么鬼!”
他离得近了,那越喊越高的嗓门震得秦洵脑瓜嗡嗡,一下子给秦洵震出点火气,秦洵不耐烦地屈指在齐琅手腕穴位一敲,趁齐琅手麻微松的空当把齐珩扯了出来,卯足了劲,冲着齐琅劈头盖脸吼回去:“关!你!屁!事!”
成功把齐琅也震得脑瓜嗡嗡。
被秦洵掩到了身后的齐珩不动声色后退了几步,避免受这两个互相较劲的大嗓门戕害。
齐琅昂起头盯着他,几欲跳脚:“你到底给了齐知行什么?是药吧!本王都看到了,那种瓶子,肯定是药!是什么药?毒药吗?你们是不是在密谋什么!你、你、秦微之,你等着!本王要去告诉父皇!你——唔——”
秦洵把正想转头跑走的齐琅撤回来摁在凉亭柱上,捂住了他的嘴:“说了关你屁事,是毒药又怎么?毒你了?闹腾!”
齐琅挣扎着,拼命用眼睛瞪他。
“动不动就告诉你父皇,你还是三岁小孩?什么事都哭着回家找爹?”
“你上次犯事的禁足才解了多久?还想再禁一次?一天天的就你齐不殆到处跳,你怎么就这么事儿?”
齐琅挣开他捂嘴的手:“放开!”
“放开让你去哭着找爹?”
“不放开你想怎么着?”
秦洵冷哼,唬他:“我就地灭你的口。”
“你他娘——”
“阿洵。”身后是齐璟的声音,“这是怎么?”
秦洵松了手劲,齐琅猛地甩开他,揉着撞疼的肩,怒道:“齐归城!这你管不管?”
“不殆!”这又是齐瑄的声音,“不得无礼。”
皇帝找他的几个儿子说事,做兄长的四处瞧不见皇弟,便结伴找到这儿来了。
秦洵理理袖子凑到齐璟身边,听齐瑄不解问何事争执,他道:“五殿下身子不好,近来我给他配了几味药调理,四殿下见着了非说我们密谋什么,洛王殿下,你说冤不冤?”
“他胡说!”齐琅叫起来,扯住齐瑄衣袖,“皇兄,他们偷偷摸摸的,得亏我撞见了,尤其一见我来就急忙藏起来东西,能是什么好事!我才不信,皇兄,一定要查查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是调理身子的药他们犯得着藏?”
秦洵呛他:“我怕你抢。”
“一派胡言!本王还用抢你们东西?”
“你抢的少了?”
“你——那你们做什么偷偷摸摸的?”
“难道我要去求你父皇昭告天下我有多关爱齐五皇子,让所有人都来夸我?呸!齐不殆,你不要脸还是我不要脸?”
“你、你——皇兄你看他!”齐琅又回头冲齐瑄嚷,“你看他这个样,说没搞鬼我是不信的,不行,那瓶不知道什么药的,一定要拿去让人检验一下!”
齐瑄被他嚷得头疼,无奈看向秦洵:“微之,你看这、要不然就……”
秦洵猛回头扯住齐璟衣袖,一指齐琅,大声道:“哥,你看他!”
齐瑄头更疼了,只得又把目光挪开几寸,落在了齐璟噙着笑的面容上,颇有求他解围的意思。
齐璟轻拍秦洵的后脑勺:“好了阿洵,少说两句。”他迎上齐瑄,笑道,“皇兄,知行身子不好,又素来不愿劳烦太医,我见阿洵近来无事,才让阿洵给他配了几味药,这是我的意思。”
齐瑄松了口气,忙道:“原来如此,看来是不殆误会了。”见齐琅还欲张口,他赶紧截了,“不殆、知行,父皇刚才差人召我们过去,别再耽搁了,让父皇久等成何体统。”
齐琅悻悻收言。
齐璟道:“皇兄,你带他们找着二皇兄了就先去吧,我与阿洵交代几句,随后就到。”
齐瑄点点头,带着两个皇弟走远。齐璟回头看秦洵,忍俊不禁:“我以为你现在长大了已经懒得跟齐不殆吵嘴打架呢,还是为这点鸡毛蒜皮。”
“那要看他想不想了,我可不让着他。”秦洵撇撇嘴。
“你最厉害。”齐璟掏出帕子,给他擦刚刚跟齐琅动手时脸上沁出的细小汗珠。
秦洵仰着脸任他擦,嘴里还在抱怨:“鸡毛蒜皮还不是因为齐不殆天天盯着我找茬,我都怀疑他其实是暗恋我。”
齐璟没憋住笑:“别,我觉得不是。”他把帕子最后往秦洵挺翘的鼻尖上轻压两下,吸干了渗出的晶亮薄汗,重新叠成方块收起,“我去父皇那里一趟,大概是些琐事,不会太久,你要是觉得累了或是热了就先回去歇息,到晚膳时辰我们再回来。”
“我回哪儿歇息啊?”秦洵抱住他的腰,抬起的脸被阳光刺得微微眯起眼。
“你想回哪儿?”
“你猜。”
“我猜你要等我回去。”齐璟轻轻点上他鼻尖,“乖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夜里悄悄更新……培训课还剩最后几天我快自由了
感觉现在章节名好难起啊,有时候不知道这一章内容究竟该总结成哪两个字,正在考虑开卷三的时候像弱冠剧情那边一样,给一段剧情总概括然后括号标1234好了(ㄒo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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