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双国

宴会酒酣,这种场合基本不需要游手好闲的世家公子掺和,朝臣与外使周旋足矣,齐璟身为大齐亲王还需偶尔添几句场面话,秦洵则只要举止端正守礼,不给大齐和秦家丢脸就行。

只不知是否错觉,秦洵总觉得不远不近的那西辽兄妹俩,目光有意无意地往自己脸上瞟。

秦洵几眼探寻,确定西辽兄妹俩瞟的人是自己,想起先前在繁花庭拆人公主台的事,心想公主不至于这么记仇,打算在今日这般场合找他寻仇吧?

不过,公主看他便罢,太子看什么,秦洵估摸着西辽公主女扮男装逛青楼的事并不敢告诉她皇兄,他绞尽脑汁,着实想不出自己是哪一处得了西辽太子青睐。

秦淮端茶掩口,低声问秦洵:“你当日究竟把人家公主怎么了?”

秦洵觉得冤枉:“没怎么啊。”

话音刚落,秦洵便闻慕容贤朗声夸赞自家长兄,道是远在西辽都听闻过大齐“惊才绝艳秦子长”的盛名,实是久仰,今日有幸一见,容姿也为绝佳,真乃世人谓“子长难得”。

秦洵听了几句便没再仔细听下去,这么些夸他长兄的言辞,秦洵从小听得耳朵都起茧,自从秦子长当年十五,一篇《长安赋》名动京华,来自四面八方的夸赞反反复复就那么些意思,日子久了乏味得很。

他觉得乏味,秦子长本人同样乏味,否则也不会频频拎起茶壶,给分明只饮了一口的茶杯添满。

秦洵手快,在秦淮又一次向茶壶伸手时抢先握住了把,慢悠悠给自己添茶。

茶色浅碧清亮,自壶嘴涓流而下,入杯声响自空而盈产生细微变化,氤氲出淡淡的热雾和茶香。

秦洵笑道:“我猜啊,依照惯例,再夸你几句,便得请你当场即兴一作,或者派出他们西辽拿得出手的文士,要与你一较高下了。”

啧,其实秦子长最讨厌应付这些,待会儿就看他表面笑眯眯,心里指不定轮换骂人家祖宗十八代呢。

“你倒是有兴致。”秦淮一声冷哼,话说得没什么兴致。

秦洵殷勤地给长兄满满的一杯茶象征性又滴进去两滴:“一般兴致,谁让子长难得。”

“滚。”

秦洵正饶有兴致地等着看热闹,骤然被那位外朝太子朗声点了大名,他一愣,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秦淮这下起了些兴致,好心给弟弟补前情提要:“他方才正说到,听闻我身边坐的,是我的三弟。”

秦洵起身一礼,笑道:“秦氏三子洵,见过西辽太子殿下。”

慕容贤也客气,同样起身回了他一礼:“秦三公子,幸会。”

皇帝朗笑,道是年轻人若是投缘,尽可结识一番,抬手让他二人坐下。

秦洵在慕容贤并未移开的目光下心里嘀咕,不会是刚夸完秦子长,打算接着来闭眼吹他吧?

过去长安城名号响亮的“四名士”,哪一位都是佳评如潮,宴场的一众人等已经一个不漏地将四位夸了个遍,西辽还派出棋士与堂从戟对弈几场,西辽棋士对堂将军的棋艺赞不绝口,堂从戟也礼尚往来地赞了回去。

慕容贤还颇为遗憾地表示,两趟大齐之行,都没能有幸一见“四名士”之首的奚广陵,实为憾事,往后若有机会,望能与广陵先生把酒言欢。

此时慕容贤夸起秦洵,用的是“四名士”起头,道是在场宾客中“四名士”缺席一位广陵先生,却听闻近年回京的秦三公子在长安也是声名远扬,不出几年,怕是“四名士”要添上一位,改称“五名士”了。

皇帝似乎心情不错,随声夸秦洵能成大器,朝臣忙不迭跟着附和,简直要把出了名游手好闲的秦三公子夸出花来。

秦洵应着“过奖”、“谬赞”,却是有自知之明,他清楚长安不会出现什么“五名士”,他秦微之的品性跟经年佳名的“四名士”不可相及,奚广陵是“人间绝响”,堂从戟是“军中首选青年才俊”,秦淮是“风流才子”,齐璟是“皇子翘楚”,但若旁人提起他秦微之,十之八/九会是一句“长安第一纨绔”。

秦洵不信夸他的人里有几个是出自真心。

慕容贤道:“世人常道‘百闻不如一见’,果真如此,先前听闻秦三公子男生女相,虽美人惊世,却阴柔有余,阳刚不足,孤原以为今日会见到一位娇滴滴的小娘子,不曾想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孤今见秦三公子,却是气度不凡少年郎。”

慕容贤此言一出,宴场陡然陷入诡异的沉默,秦洵刚打算夹菜的手一顿,心下暗骂就知道你来者不善,啰嗦这么久,原来都在做铺垫呢。

看来淑公主回去即便没提“青楼”二字,也是告了他秦微之“得罪”一状。否则他一介世家纨绔无功无名,何德何能令西辽太子“听闻”。

慕容贤笑着说完话,笑着端盏饮酒,笑着看秦洵反应。

早知道就该学襄王他老人家笃信命理卦术,倘若提前翻翻今日黄历不宜出门,秦洵说什么也不来赴宴。

他余光瞥见齐璟抬眸,心知齐璟这是打算护他,虽说秦洵十成十相信齐璟能不软不硬地将话堵回去,但眼下场合,让齐璟出面回护自己,不大好。

他在齐璟启唇前自己先开了口:“早前听闻西辽人普遍身形高大,西辽太子更是五大三粗的莽汉,确然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太子殿下分明相貌堂堂,温良君子,真不知是哪里来的谣传,误人不浅。”

他把话说得不客气,很有些孩子气斗嘴的味道,却是符合“秦三公子”在外一贯轻狂的作风。

慕容贤朗笑,道他性子有趣,让人想多与他交手切磋,讨教一番。

皇帝笑道:“年轻人多打交道也好,贤侄不妨在长安多歇息些日子,与微之切磋一二。”

慕容贤道:“择日不如撞日,恰好今日酒酣兴浓,东齐陛下意下如何?”

五国的国号其实皆为单字,好比大齐实称“齐国”,西辽实称“辽国”,北晏实称“晏国”,只是各朝国境内,惯常自尊个“大”字,便为“大齐”、“大辽”、“大晏”,而称呼外朝别国时,则喜欢添上方位,诸如“东齐”、“西辽”、“北晏”,尤以朝国上位者为甚。

比如大齐惯常自称“大齐”,称辽国为“西辽”,而此番西辽出使大齐,在大齐境内,他们也自称“大辽”,称大齐为“东齐”。

秦洵夹起方才被打断的那一筷子菜。

他一没喝酒,二不兴浓,只想结束宴会和他的好哥哥亲亲抱抱举高高。

皇帝道:“今日一宴,是为西辽远客接风洗尘,美酒佳肴、歌舞鸣奏足矣,方才骠骑将军与西辽棋士博弈,助兴即可,过犹不及,贤侄莫不是好兴致,将此处当擂台校场了。”

皇帝说完扬声大笑,以表自己并非不善,偏偏慕容贤坚持,道是小试一番并不逾过,本意不过仍为助兴罢了。

九五之尊继续与小辈纠缠不大妥当,齐璟便接过话头:“不知西辽太子是想以何助兴?既是助兴,自不可伤及体肤,亦不可有伤和气,当是两方开怀,方为助兴。”

慕容贤如此不依不饶,齐璟料他早有准备,在他出口前先拿话,一不许伤人,二不许故意给人难堪,不得太过放肆。

慕容贤沉吟,齐璟又不咸不淡补道:“若是比武,一来,今日此地不宜舞枪弄剑,二来,人人皆知西辽太子武艺不凡,而秦三公子自幼不甚习武,无甚悬念,且于秦三公子着实不公;若是比文,西辽太子文才声名远不及太子武艺声名,然秦三公子自幼受其兄秦子长教导,研读诗书,太子方才也道子长‘惊才绝艳’之名远播,如此,于西辽太子又是不公。依本王所见,西辽太子与秦三公子二位,不若还是多尝几道菜肴,此番且罢。”

齐璟打心底里不想让慕容贤盯上秦洵,并非儿女情长上醋不醋的小问题,大齐与西辽现如今毕竟是邦交,若秦洵牵扯进去,半点差池都能叫有心人大做文章,给秦洵乱扣帽子,若着了旁人的道,惹了轻易压不下的麻烦,即便齐璟乃至皇帝的本意都是想保下秦洵,却也不得不为平息人言众怒,象征性对秦洵做些责罚。

这番话齐璟说得直白,比武秦洵吃亏,比文慕容贤吃亏,两样都不公平,干脆别比了,该吃吃该喝喝。

秦洵心知齐璟想护他,却也知眼下状况,回避虽可明哲保身,气度却难免要弱对方一头,绝非上策良选,他略一思忖,自行拿了个主意,不打算露怯。

若说齐璟前一番话还是大齐的立场,后头又补上的这番话则是露骨的私心回护了,他不在意被人听出来,宴上也确实少有人听不出来。

皇帝瞥了他一眼,颇有耐人寻味的意思,可惜齐璟垂眸拨弄着手里的玩意,并未注意,自然也没作回应。

皇帝好奇了,细一瞧,看清三儿子究竟在弄什么,微微挑眉。

这么专注,就是在剥橘子?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现在大家所在地区的疫情怎么样了,南京目前稳定不少,外面基本复工,希望一切都能尽快回到正轨。

不过我刚刚结束了上一份工作。

差不多从2.20开始,到现在还没完全处理结束,跟之前的律所在解除劳动关系一事上闹得非常不愉快,不想一一细数矛盾,就当是纯粹的理念不合,只能说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我们双方的前路都好自为之吧。

处理的过程中很心累,现在接近尾声又觉得很轻松,父母建议休息一阵子再另找工作,算算日子大概恰逢春暖花开的时候,疫情也基本过去,相信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对了,给大家安利一发,最近窝在家吃零食,觉得来伊份的小香肠挺好吃,一个一个独立包装的那种,我个人最喜欢脆骨的,很耐嚼。(小声,其实感觉这种零食添加剂应该挺多的,但好吃也是真的好吃啊,似乎好吃的东西大多都不怎么健康)

大家都要加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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