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条白线,九横九竖,在陆然脚下展开。
陆然好似踩在一块黑色幕布,不,好似踩在在了一块黑色棋盘之上。
而金洗,终于像清醒过来那般,目露精光,整个人飘在这棋盘之外。
法宝【九骄棋】
幻术【伤死局】
“这是幻术?”
眼前一暗,念头一闪,陆然知道不妙,树小姐已经出手。
三亿七千万年的朝天生长之力。
剑尖生花,剑底发芽。
上破幻境,下破法宝。
这是陆然在【瞋光阵】中新悟的招式。
——一树追日,又叫追着日。
但是好像没有什么效果。
树剑往上,被黑光吞没半截,往下,那黑色棋面,纹丝不动。
更为重要的是,陆然发现,九横九竖之中,他被困在了一个方格子之中,下半身,不能动弹了。
调动【涅血火珠】也是一样,再看棋盘之上,六十三个方格均为虚白之色,只有脚下这枚,是实在的绿色。
看来,自己是变成了这棋盘中的一枚棋子。
既然打不得,那便找他谈谈吧。
“我有些不懂。”陆然收了树小姐,举起双手到耳边做了个“半投降”状,朝天上喊道:“喂,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
金洗如今高高在上,正要好好享受这场赌局,听见陆然喊话,停了一停,不耐烦道:“你想问什么?”
陆然问道:“你方才说的话,我不太懂,明明许翚的命令只是阻止我,你为何要强行给自己加戏,要杀我?”
“不是加戏,而是接到命令就已经想好的应对。”金洗冷冷一笑,朝下点头示意道,“难道你还没有发现吗?这已经是一个赌局,你陆然,正是这场赌局中的棋子。”
“既然是赌局,那你的对手是谁呢?”陆然佯作四处看了看。
“我自己。”金洗回答得斩钉截铁。
“果然是个赌子。”陆然低低感叹了一句。
“听到“赌子”两字,金洗脸色微微有了些变化。
陆然发现这话有用,于是继续道:“我小时候,见过你们的同族,上过你们的赌船。”
金洗严峻冷酷的面容有所松懈,“赌船啊……”
他没有说下去,但表情上渐渐出现了“无比怀念”的意味。
陆然趁着金洗嘴角浮现出微笑,决定继续出击,说道:“既然我们两人颇有渊源,那我大不了就不去绝瀛岛了呗,我不想跟你在这打。”
“哈哈哈。”金洗忽然笑了,面色又回到之前那般冷酷,“你撒谎。”
陆然干笑两声,“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商量商量。”
“赌局一开,便没得商量,落子岂有反悔?更何况你只是棋子。”金洗重新托起那枚茕球。
他正要屏息将这多面球体掷出,陆然发动了突袭。
九亿四千万年的速度,树小姐化为双手剑,双手剑划开弧线,所有的枝杈离开树干,化作一场利刃之雨,尽数朝金洗闪击而去。
这是陆然在进入这间房间前想到的招式,叫乱雨出云。
既然人动不了,那只能用远程攻击。
但金洗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淡定,似乎预判到陆然的行动,笑道:“我说你撒谎吧,在赌局中,什么都可以用来欺骗,唯有一双眼睛,眼睛不会说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跟我是同类,也是一名赌徒。”
乱雨并未有一滴能击中金洗,在金洗面前三尺处,纷纷坠落,很快消失。
“但你还是没有理解我的话,我已经说了在这场赌局中,你是一枚棋子,棋子想要伤害棋手,只有一种方法。”金洗顿了一顿,“那就是在对手的手中。”
多面茕球已经掷出。
“而我这次的对手,是我自己。”
看着金洗神秘地笑了笑,陆然仿佛明白了什么,也跟着笑了一笑,说了一句,“所以你实际上,已经伤害了自己。”
多面茕球在棋盘上滚动几下,停了下来。
正面朝上,写着两个字,疾风。
陆然还在数着茕球有几个面,还在看这些面上还写着什么别的字样,忽然不知从哪吹来一阵狂风。
树小姐被吹个精光,陆然人被卷起,旋了足足十八圈,才重重落下。
“第一掷,还算可以接受。”
等到陆然缓过劲来,发现金洗与他一样,也被一场看不见的大风吹过。
与自己想象相符,金洗是靠茕球上的惩罚取胜。
金洗虽然也有些狼狈,但脸上看不出任何变化,茕球回到手上,他打算二次掷出。
“等等……”陆然举手,“棋子没有人权,但棋子总得知道,这游戏的规则是不是?否则你玩得也没有乐趣?就像你要我死,也要让我死得明白对吧?你号称是个‘赌子’,难道这点职业素养都没有?”
陆然的问题极为关键,无论作为棋手还是敌手还是棋子,不知道规则,那就只有等着被闷杀。
金洗点点头,暂时收回了茕球放在胸前,然后解释道:“这盘棋叫【九骄棋】,两人对局,玩法很简单,双方各掷茕球,掷中哪面便遭受哪面上所写之劫,如对方不能渡劫,另一方获胜,如果有人掷出‘极乐’,掷出人魂飞极乐,则对方也会获得胜利。”
“这么简单?也的确够危险的。”陆然看到这多面茕球上,至少有六个面,都写着极乐。
也就是说,金洗的运气不太好,他本可以一掷就取胜。
但陆然觉得不对劲,举手又问道,“既然当局掷出‘极乐’的人会死,那么你自己跟自己赌,除非你运气极好或者有什么手段操纵这个球,不然你掷出极乐自己去死的概率未免有些太高了,这是什么奇怪的赌局?这么说,你便永远不会掷出极乐,你赌的就是你比别人能熬?”
金洗摇摇头,“不,我并不比人更能熬,我也没有办法操纵这茕球,我更没有办法改变‘极乐’出现的概率,但我觉得我自己会赢,我可以这么跟你说,我自己跟自己赌,是为了防止有人怕死,半路逃跑。”
“你的意思是,你是在赌命?”陆然还是没理解,赌命的人不是没有,一直赢的人也不是没有,可是对于金洗而言,自己跟自己赌命,输的是自己,赢的也是自己,这是什么玩法?这有什么意义?
难道面前这人,有两条命不成?
陆然看看脚下棋盘,再抬头看看金洗和他手中的那枚十八面体,忽然有些明白了金洗这个赌局的高明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