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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线的这几个月,您的车组一共击毁了多少敌军战车?”
“说实话,我从来没有计算过战果。我始终认为击破数统计和嘉奖这些东西华而不实,反而会令人失去自我。”
“那是你不懂一个人的影响力在政治中的价值。”
“我也不想参与政治。”
面前采访着我的记者没了下文,虽然他很努力的做出一副平淡的样子,但他显然没有做好预案,他没料到和一个帝国装甲兵中校的对话会这么的尴尬,也没料到会有一个坦克车长不计算自己的战果——而且我这个人吧,真的非常擅长把天聊死。
那个记者翘着二郎腿,手中的钢笔放在了笔记本上,但并没有动笔。他在努力的思考着,什么样的问题有采访价值。想着想着,他把目光投向了站在我旁边的艾莉卡。
这采访的一行人刚刚到达艾莉卡的宅邸时,我们的轿车也开到了门口。两方相遇,一个身着深色卡其色风衣,内衬白色衬衫黑领带的男人率先过来和我握手,然后对着艾莉卡的方向脱帽鞠躬。
这个男人的礼节倒是很到位,但是面相不太好。他太瘦了,如果是在21世纪,都要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营养不良。如果他真的活在21世纪,那肯定是领取社会保障金的人士,或者是一个多年的瘾君子,乍一看十分颓废。但他深陷的眼窝下,一双黑棕色的眼睛显得十分生动有力。高高的鼻子也昭示着这个人对生活的态度。
“你好,我叫做保罗·戈培尔。今天特意造访这个宅邸,为的就是能和攻入莫斯科的装甲部队指挥官见上一面,如果可以的话还想做一个简单的采访。那么,请问您就是那位以利亚·施瓦茨装甲兵中校吗?”
戈培尔,大名鼎鼎,我想没有人不知道他。
“我就是那个装甲兵中校,戈培尔先生。只不过这座宅邸并不是我所有的,所以如果你们想要进入的话,要询问我旁边的这位女士。”
说完,我便把目光投向艾莉卡。艾莉卡在火车和轿车上的长时间休息让她恢复了一些活力,我也能听出来,艾莉卡说话的声音有些怒气:
“记者可以进,你不可以。”
这句话是对戈培尔说的,戈培尔礼貌的,微笑着对艾莉卡说:
“当然,我非常尊重宅邸主人的决定,那么请让我在门口等候。”
艾莉卡并未回话,而是提起裙子自己走进了宅邸的大门。戈培尔身旁的记者想就这么跟进去,却被另一个像是保镖一样的人拦住了。然后戈培尔对我说:.
“希望这次的采访对宣传有正面的作用,我们必须对莫斯科的战事做些什么。你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吗?施瓦茨装甲兵中校?”
这样的问句很具有煽动性,如果我在这里接上话,那我就会被带入他的节奏,然后进入他的话题。所以我并没有回答,而是对那个记者招招手,示意他进来。而那个刚才擒住记者的保镖也进来了,还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相机。
原来保镖还兼职摄影师的吗?
然后到现在,那个记者好像终于想出来了一个有价值的问题。他的脸色变得开朗,然后看着艾莉卡,问:
“这位女士,那您和这位施瓦茨中校是什么关系呢?”
这问题一问,艾莉卡的脸色立马就拉了下来。这问题问的可真有意思,于是我替艾莉卡回答了:
“她是我的副官兼任炮长,作战之外也帮我处理一些文书工作。她的表现很优秀,成长也很迅速,希望这篇报道里能有更多的篇幅描写这位优秀的副官。”
那个记者听着我的话频频点头,钢笔在笔记本上刷刷游走。摄影师也乔好角度,给我和艾莉卡拍了一张合影。
然后那个记者又问了一个作死的问题:
“二位在战场上朝夕相处,想必是相处的非常愉快。那二位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产生吗?我想读者们也对军官们的爱情生活有很大兴趣。”
完了,我已经感觉到身边的艾莉卡想杀人了,于是我赶紧转移开话题:
“好了好了,我们不是应该在谈军功吗?你随便写一个数字,50或者100,都没问题。我并不在意具体的数字。”
“目前从各个战区的报告来看,各车长的击破数最多的是49个。但考虑到中校您的队伍是我们帝国最新锐的六号战车“虎”,那么就中校您看来,您的击破数已经超过这个数字了吗?”
“应该吧,我想几十个是有的。”
“那么保守一点,击破数52怎么样?”
“87。”
那记者刚说完,艾莉卡就立刻说出了87这个数字。我和那位记者都有点被吓到了,我也转过头问身边的艾莉卡说:
“艾莉卡,你帮我数的吗?我记得一开始你并不在我的车组啊。”
“费舍尔一直帮你记着,每次回营后都会报告给我。而现在我也一直帮你记着。”
“好吧,”
听了艾莉卡的话,我便重新看向那位记者,然后说:
“你也听到了,就写87吧。”
“好的好的。”
记者在笔记本上写着,这时,那个摄影师咳嗽了两声,记者便匆匆的又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了,中校。您的部队曾经一度进入了莫斯科市区,那么是什么原因促使您最终放弃了继续进攻而选择了撤退呢?”
这个问题有意思。如果我回答是因为桥梁被炸,损失惨重而无法进军,那我就不用再上战场了,总理大人可以直接把我撤掉,换另一个人担任404重装甲营的指挥官。而我想我的回答也并不重要,戈培尔的宣传机器早就已经想好了一副完美的台词了。今天来采访只是为了证明一件事:
【报纸上写的东西,是由前线的那位指挥官亲口说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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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培尔站在艾莉卡的宅邸门口,等待着采访的结束。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开始的那标志性的笑容,而是一副凶狠的样子。
终于,宅子里的佣人把记者和摄影师送了出来。之后,戈培尔看着那个记者的笔记本,面露喜色的说:
“这位指挥官真是给我送了副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