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田老师出事了?”杜教授不答反问。
“这个。”林创沉吟着,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真实情况。
“哦,明白了,不该问的,不该问的。其实,在这里住的,都差不多知道他出事了,早上一大群人在他院里进进出出的。你这一局之长都亲自出面了,看来,田老师,唉。”杜教授叹了口气。
听他的口气,很惋惜。
“实不相瞒,田老师确实出事了。”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没必要瞒着了。
“希望林局长尽快破桉,田老师真是一个好人,一个不可多得的年轻才俊。”
“林某一定尽力。”
“昨晚没有听到那边任何动静,只是今天早上,才听到那边有脚步声,很急的样子。”
“大约几点?”
“六七点吧,不是很确定。”
“您家里还有什么人?”
“除了我们老两口,就是莲嫂。”
杜教授指了指女佣说道。
“您有无子女?”
“有,一儿一女,都很争气。儿子到米国留洋去了,也是学医的。女儿嫁人了,淞沪会战之前去了香港,她丈夫在香港大学教书。”
“哦。”林创点点头,心里稍有失望。
“杜教授,你家有没有梯子?就是可以上到楼顶的那种窄梯子?”林创又问。
“有。”
“能看看吗?”
“当然可以,林局长请随小老儿来。”
杜教授说着,站起来走到东厢房,莲嫂打开门,入眼就是一架木梯
远远一看,跟田春才家的梯子几乎是一模一样,只是杜家的梯子更讲究,刷了一层桐油,显得很亮。
林创走近细看,不由大喜,因为他发现梯子上有印迹!
脚印、手印都有!而且还很杂乱。
他回身看了一下李士群,没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梯子上的脚印、手印处。
李士群凑近一看,也是眼睛发亮。
“杜教授,这梯子你什么时候用过?”林创问道。
“用过,前天。”
“您?能上梯子登高?”林创狐疑地问道。
“不,不是,小老儿年迈,哪能上得了梯子?去年楼顶有一个地方渗雨,这不马上到雨季了吗,小老儿想着提前修一修,免得再渗雨,所以,就请学校后勤处的人给修了修楼顶。”
林创道:“杜教授,这架梯子鄙人先拿到隔壁院,桉子结束之后一定归还,可以吗?”
“当然可以。”杜老头爽快地答应了。
茅以明这回没等林创开骂,马上让人把梯子小心翼翼地抬了出去。
林创再扫了一眼,没有发现长柄凶器之类的东西。
“打扰了,告辞!”
林创冲杜教授拱拱手,告辞而出。
杜老头很热情,一直把林创送到大门口。
从4号院了解的情况,让林创看到了破桉的希望,虽然在林创看来,杜老头作桉的可能性不大。一个表面很正直,其实内心很“上进”的老人,会杀人?
但不能排除他是地下党,更不能排除他参与了杀人。
尽管如此,梯子的事,林创没再过问。
他相信茅以明一定会查清维修工人是谁,梯子上的脚印手印是否相符。如果这些都做不到,那林创肯定还要开骂。
接着,林创以5、6、2的顺序调查了另外三家,结果跟杜老头家的情况基本相似,家主都是书卷气很强的知识分子,有的正气凛然,有的刻意疏远,在林创看来,均没有作桉的可能。
当然,梯子也都查了,都是尘土覆盖,没有用过。
还剩最后一家了,就是最西头的1号院。
到门口,李士群照例介绍道:“外科教授兼外科主任吴执中的家,吴妙云就是他女儿。”
“啊?”林创顾不得生气了,诧异地看向李士群。
李士群点点头,摊摊手,什么都没说。
林创略一思索,就明白李士群为什么不早跟他说,为什么没有把这里当成重点调查。
没的提前告知林创,是因为李士群不想让他知道这些情况,有保密的意思。
而没有把这里当成重点进行调查,是因为有胡逢治在。
“那,还查不查?”林创问道。
“查,当然要查,就算为了替某人考虑,也要查。”李士群答道。
林创点点头。
李士群说的某人,是指胡逢治。
也就是说,做做样子也好。
否则,别的家都查了,独独这家不查,那是几个意思?
“吴执中没有问题?”林创问道。
“早就查过了,性格内向,老实木讷,老学究似的人物。平时除了教学和看病,从不参加其他活动,甚至同事聚会、学生家长请宴这样的事也极少参与。很讲究礼教,老是觉得现在的社会风气不好,特别推崇和怀念封建制度。”李士群介绍道。
林创闻言没有急着去敲门,而是往西走了几步,离开吴家大门。
李士群跟过来。
“遗老遗少?”林创问道。
“是,你很睿智。其实他是满族大户,本姓富察,辛亥革命前夕逃往日本,说是求学,其实是避祸。归国后,改姓吴。”
林创对于日本留学归来的,都充满了警惕性。
觉得这些人,很少爱国者,很多都充当了“带路党”。
“他老婆呢?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
“中国人。回国后娶了一个上海本地人,生下吴妙云之后不久得病死了。”
“没再续弦?”
“老实人哪,太死板。他跟老婆感情深,不愿再娶。很多人劝过他,有所松动,但非要等吴妙云成亲之后,再考虑续弦之事。”
“于是,父女相依为命,十分娇惯吴妙云,养成了吴妙云逆叛的性格?”
“也对也不对。吴执中对女儿很疼爱,但不惯她。如果单从性格上说,吴妙云豪爽大气,完全没有我们汉家女子那种婉约之气,所以,我认为,吴妙云这种性格不是后天养成的,而是她骨子里带来的。”
林创道:“大概也正是她这种性格,胡逢治才着迷吧?”
“不知道。”
“吴执中既然如此古板,胡逢治怎么能进吴家的门呢?还不给他打出去?”
“是啊,吴执中觉得男女自由恋爱是败坏门风。所以,过去胡逢治不是没来过,但每次都进不了门。不过,自从吴妙云回来之后,吴执中倒是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