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牵涉到公事,吴良策一点不含糊,拿起调查令就走。
林创想了想,本案中还有一个重要人证,那就是拉左天一走的黄包车夫。
不过,在林创看来,找不找这位车夫,已经无关紧要了。
手头这些证据,足以锁定嫌疑人了。
至于指证左天一的人证,有徐寿先与姓吴的职员就行了。
正在沉思,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林创拿起电话:“喂,哪位?”
“林创,我是范一统。忙不忙?不忙的话来我办公室一趟。”
“是,科长。”
林创答应一声,放下电话,往范一统办公室走去。
“科长,你找我?”进了范一统办公室,林创见范一统正在摆弄他一套紫砂茶具,连忙问道。
“来来来,林创,喝口茶。”范一统热情地打着招呼。
“好,忙了一下午,连口茶也没喝到,真是渴了。”
林创心中烦躁:“案子正在吃紧的时候,谁还有心喝茶?”
尤其这位上司阴柔得像个女人,林创与他并不是很对脾气。
不过,他是上司,上司请你喝茶,你要推辞,那就是不识抬举了。
于是,林创按压住内心的烦躁,坐到范一统对面。
“已经烫过了。”范一统见林创坐下,用一只竹夹夹过来一只瓷杯,放到林创面前,然后慢慢地斟上黄澄澄的茶汤。
“有劳了,科长。”林创看着那双细长如女人的手,客气地用手挡了一下。
“茶乃水中君子,酒乃水中小人,多喝茶还是有好处的。”范一统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凑到唇边,慢慢喝下去,闭上眼,细细地品了品,睁开眼,发了一声感叹:“真乃好茶也!”
林创端起茶杯,一仰脖倒进嘴里。
“呵呵呵,林创,哪有你这样喝茶的?大煞风景嘛。”范一统见状,用手一指林创,笑了起来。
“不解渴。”林创摇了摇头,道。
“茶要一口一口地慢慢喝才解渴,所谓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啊。像你这样大水漫灌,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范一统道。
“科长,我是俗人,像你这么高雅的喝法,我真是不习惯。”林创道。
“哎,牛不喝水强按头,我也不好强人所难。好吧,你爱怎么喝就怎么喝吧。”范一统无奈地摇摇头,给林创又斟上一杯。
“林创,你觉得咱们这个职业如何?”范一统问道。
林创知道这位上司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请自己喝茶,肯定是有事。
如果所料不差,应该是为徐寿先的事。
不过,这位上司非常有意思,直来直去不好么,何必拐这么大一弯子?
“科长,这职业很好啊。”林创装作不明所以。
“好?是,相比于贩夫走卒是不错,尤其咱们督察处,是管警察的警察,看起来非常威风。可是,南京城盘龙卧虎,咱们,不客气地说,连只小虫子都算不上。”
“科长,你说的对。咱们其实就是管管治安,南京城大人物多了去了,被哪个踩一脚,也能要了咱们半条命去。”
“对对对,就是这个道理。咱们啊,就跟前清时期的捕快一个样,其实没有什么地位。所以啊,有些事还是得过且过的好。”
“是,科长说的是。不过,位卑未敢忘忧国,尤其现在日谍活动猖獗,为了党国利益,得罪些人也是没有办法。”
话说到这里,其实已经难以说下去了。
范一统确实是为徐寿先说情的。
本想点化林创,没想到这家伙唱开了高调,而且,听他的意思,还想往“日谍”方面靠。
若真是给徐寿先按个“日谍”罪名,别说陈白了,巩汉章也不好说话。
不过,范一统并不以为意。
二十万法币虽多,但也只是一个诈骗案而已,跟“日谍”能扯上啥关系?
“林创,大家都是明白人,我就不藏着掖着了。我确实是受人之托,为了徐寿先的事。我知道,他们怠慢了你,这样,你发个话,把他放了,我让他摆酒赔罪,如何?”范一统见林创油盐不浸,只好明说。
“科长,瞧你说的。徐寿先并没有怠慢我,我不会为这点子事难为他。确实案子存在内外勾结的可能,徐寿先暂时脱不了干系。要说你发了话,我得服从,可的确事关重大,十日之限转眼即至啊。”林创根本不买他的账。
合着我把人得罪了,啥也没捞着,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把人给放了?
可见,把人关到军统处是何等英明啊。
“好吧,还是以案子为重。林创,你去忙吧,等案子结了,咱们再议这事。”范一统被林创堵得无话可说,只好站起来送客。
“是,科长,一有结果我会尽快报告。”林创站起来往门口走。
范一统起身相送。
“哎,乱世将至,生存最为重要啊。”范一统不知是提醒林创,还是自发感慨,送到门口时,幽幽说了一句。
林创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范一统最后那句话,还真是让他吃了一惊:“他怎么知道乱世将至?难道他和我一样也是穿越者?”
是的,林创是个穿越者。
他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一名心理咨询师,专门从事心理研究,在业内也算小有成就者。
一个月之前,因为车祸,他稀哩糊涂地穿越到了民国。
穿越之后,林创就一直在为国家和民族的未来担忧,为自己的未来之路发愁。
日本人已经占据了东北,但他们贪心不足,在今年七月七日就会发动“卢沟桥事变”,侵略华北,不久上海地区将会发生“松沪会战”,年底前还会发生惨绝人寰的“南京大屠杀”,三十万同胞死于日军的屠刀之下。
也就是说,美丽的中华大地将会在四个月之后满目焦土,遍地火光。在此民族存亡之际,任何一个热血男儿都不会无动于衷,都会投身到轰轰烈烈的抗日战争去。
拥有一个来自后世灵魂的林创,自知无法阻挡这段历史的到来,也知道他不会也不能在这场民族的劫难当中独善其身。
但他知道,自己就算再勇武,个人的力量也是十分有限的,必须找到党组织,在党组织的领导下,才能把自己独有的穿越属性,发挥到极致。
而他也知道,地下党不那么好找,取得党组织信任也不是那么容易。
这正是他的忧愁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