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庄园

占据100平米以上的房间里,只放置了一张圆形的大床,一把西式扶椅,一张低矮的小桌。扶椅和小桌皆放置在米白色、毛茸茸的地毯上,给下半面墙壁被刷成淡蓝色,而上半面却是纯白色的房间带来了一种淡淡的暖意。

放置着大床的位置,从天花板垂挂下来一圈厚实的深蓝色帷幔,将整张床围在中间,叫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帷幔和天花板几乎融为一体,完全就是将布料硬生生的插进了坚实的砖块之中。

此时,在这张怪异的帷幔里,传出女人气弱的声音,像是渴到了极点,又像是饿到了极点,总之声音听起来非常的没有精神。

而帷幔外面,穿着cosplay般的日式女仆装的西方美少女正用一种异常忧愁的眼神看着帷幔,而她的视线,却仿佛已经穿过帷幔,看到了深处那个让她露出这种表情的人。

这名少女正是女仆艾尔,而帷幔之中的,则毫无疑问,是她的主人,血族王爵,盛言西。

“呜呜......”

“主人,艾尔再次请您用餐。”艾尔说这话的时候,交叠放在身前的双手可以说非常用力,如果她握着的不是她自己的手,而是石块砖瓦什么的,恐怕早就成了粉末。

“不行!”

艾尔深吸一口气,右手放在胸口,抚了抚,她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微微欠身,冲帷幔行了一礼。

[主人,艾尔届时会向您请罪的。]

无力地趴在大床上哼哼唧唧的盛言西,忽然觉得环境安静得有些过分,她竖起耳朵,仔细地听了听,再次确定,这里是真的非常安静,不仅仅是这个一百平米的房间,就算是房间外,整个庄园内,也不再有第二个人的存在。

血族的五感中,有四感异常敏锐,超出普通人类的十倍不止,而拥有强大力量的王爵,更是可以通过精神力——西方的王爵们喜欢称之为第六感——来感受周围的情况。

因此,以盛言西的观察力,就算是呼吸微弱到和尸体没什么两样的血族,也逃不过她的感知。但现在,艾尔确实消失了,也就是说,她离开了这座庄园。

[这是......放弃了?]

盛言西这么想着,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却又产生一种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

她一面觉得,绝食这种事情,在没有艾尔的引诱之下应当会非常顺利,可另一面,当对方真的不再引诱她,又容易产生失落,忧伤的心情,就好像,自己不再被重视,又好像,对方真的已经放弃再对自己进行劝说。

总之,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想法。

“呜......好累......再睡一觉吧......”

——

“常莜?”

梁书惊讶地看着神情紧张站在门口的少女,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是请她进去,还是就这么在门口说话?是问她发生了什么事,还是等她主动开口?

少女呼吸急促,脸色苍白,看着梁书的眼中带着让她无法形容的希冀。

“你还记得,11号,开学典礼那天,我们去开班会的时候,在校门口见过谁吗?”

“你是说盛言西吗?”

“你、你记得?!”常莜眼睛一亮,宛如扯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似的,双手按在了梁书的肩膀上。

“唔!”梁书一惊,只觉肩膀传来一阵疼痛,双腿一个趔趄,身体便像旁边倒去,好在常莜反应迅速,立刻把她拉了回来。

“抱歉抱歉,我太激动了,你没事吧?!”常莜赶紧松了手,等不及梁书回话,便再一次激动地问道,“你真的记得吗?”

“是啊是啊,金色的头发,金色的眼睛,穿着长衣长裤,把自己整个包裹起来的女人,没错吧?”

“对对对!就是她!”

常莜的表情宛如中了一百万的大奖,那种和她平时相差甚远的极端表情和她实在是不搭极了。

与此同时,宿舍外,一道隐在黑色长袍中的身影缓缓踏上阶梯。如此怪异的着装,却仿佛没有一个人察觉,来往的女生们都只顾和身边的好友说话。

——

傍晚,6:20——

常莜站在空旷的草地上,面前不远处,是一道古朴的大门,带着西方古建筑的设计感,从她脚下的土地到大门,则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路边野草丛生,没有任何人工修剪过的痕迹,全然是自然生长出来的。

大门边上,是简易的围栏,低矮,脆弱,就算是一介普通学生的常莜,要是用尽全力踢上一脚,似乎也可以将围栏踢倒。奇怪的是,围栏像两边延伸,却根本看不到尽头在哪里。

透过围栏,可以看见内部的结构,主人家似乎一点也不害怕会遭到小偷的惦记,对于整个庄园竟然没有一点保护措施。但常莜知道这里的主人是谁,也就毫无疑问的会想到,这里一定是通过某种更为安全,更为隐秘的手段进行了保护。

只是,令常莜觉得奇怪的是,这座庄园和名为艾尔的女仆说的相距甚远,既不像她说的那样大,也不像她说的那般隐蔽,就这样普通的几幢小小的建筑,怎么会迷路呢?

“常小姐,请不要怀疑艾尔的品格。”

“哎?啊啊——”常莜慌乱的摆着手,脚步踉跄,身体因为小心思被戳穿而显得有些不稳,她惊愕地看着艾尔,似乎完全不知道她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她的附近。

“艾尔是绝对不会对您撒谎的。”艾尔用她惯常的,正经非常的语气如此说道,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任何的不满,只是在认真的阐述一个事实。

“以及,请您收好这颗珠子。”艾尔说着,摊开手,白得像是雕塑的手中,静静地躺着一颗血红色的珠子,在昏暗的暮色中,似乎还散发着幽幽的光。

“这是什么?”

“这是庄园的‘通行证’,在主人解开结界或是给予认可之前,里面的威压十分强大,伯爵以下的实力甚至连呼吸都做不到,像您一样的普通人类,更是一进去就会被挤压成粉末,所以,必须要有这枚‘通行证’才行。请务必保管好。”

虽然艾尔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四平八稳,一点也不像是在说某件危及生命的事情,但常莜也不是第一天认识艾尔,知道她向来这么说话,对于她的提醒自然也不会不放在心上。

于是,她小心地接过这枚血珠,放在裤子口袋里,轻轻拍了拍,确保不会掉出去。

艾尔点点头,快两步上前,侧身打开大门,抬手示意,并说道:

“欢迎来到盛园。”

常莜上前,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瞪圆了眼珠。

这是一座和外面看起来截然不同的园子,大门进去,并不是想象中杂乱的野草,而是一个非常空旷的由大理石堆砌的地面,中央还有一个原型的喷泉,汩汩流水从喷口喷出,光是这一点,似乎就给这座静谧的园子带来了些许灵动。

再往前则是一座三层高的建筑,风格和整个庄园相辅相成,两边则是修剪得十分齐整的草坪和植物,矮树丛被园丁以巧妙的手法修剪出了一个个形状,但具体是什么形状,常莜却说不上来,甚至有的还略显怪异,与其说是图案,更像是某种字符。

“请往这边走。”艾尔示意,带着常莜朝里面走去。

穿过第一个建筑,朝更深处走去,常莜的嘴巴越长越大,完全合不拢了。

她完全无法想象,这座庄园的占地有多大,从最外的用于接待临时客人的建筑,到里面一座接着一座,像是留给客人们暂住的小筑,实在是让人有些目不暇接。

“请原谅,艾尔今天不能为您介绍园内布局,”漂亮女仆四平八稳的声线从侧前方传来,“主人今日在最内侧的住所,请跟在艾尔身后,不要走错了。”

听到“主人”两个字,常莜收起了对庄园的好奇,内心的紧张再次涌了上来。

[“主人已经五天没有进食了。”]

常莜跟在艾尔身后,脑子里浮现出宿舍门口,艾尔对她说的那些话。

[“虽然作为血族王爵,即使不进食也完全不会伤及根本,但长此以往,会使身体孱弱,反应力下降,对于阳光的敏感度也会上升......艾尔很担心主人。”]

艾尔推开大门,侧身请常莜入内。

[“主人突然拒绝进食,很可能与您有关,艾尔希望得到您的帮助。”]

常莜踏上楼梯。

[“主人非常在意您的看法,眼下的情况也只有您可以劝解。”]

常莜站在紧闭的房门前。内心突然闪过一丝犹豫。她不确定,此时的盛言西是否愿意看见自己,如果真如艾尔所说,她在意自己的看法,那么,有很大可能,她会这么做的原因就是......

可是......脑海里再次浮现艾尔的声音:

[“为此,艾尔愿意接受任何的后果。”]

常莜闭上眼睛,用力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