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了我的邀请，结果就是为了吃这些吗？”
盛言西完全不知道压低自己的声音，甚至，因为到了饭点，客人非常多，而导致环境十分嘈杂，她反而加大了音量，好让常莜能听清楚她的话。
常莜无奈地看着正端着盘子站在盛言西身后，满脸不愉的老板娘，赶紧起身拉了她一把，“你来干什么——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来找你啊，结果就看你在这里了。”盛言西的视线紧紧盯着常莜还抓在自己衣袖上的手。
常莜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目光触及之时，如触电一般，立刻缩回了手，盛言西明显地露出失望之色，但很快，她想到“四舍五入这就等于牵了手”，心情又在片刻间好了起来。
“这里又挤又热，东西也不好吃，你跟我去吃大餐吧？”盛言西根本没有“没吃过就不要胡乱做出评价”的自觉，当着老板和老板娘的面，就如此大言不惭地贬低起人家的料理。
常莜很怀疑，盛言西的[作战计划]或许就是“利用主人家的愤怒以驱使她没有颜面在这个店里坐下去”。
啪！
一块抹布落在了桌面上——常莜第一次知道抹布和桌面还能迸发出这么清脆的声音。
老板娘脸上挂着友善的微笑，动作却粗鲁像是给野兽刷毛，抹布在桌面上擦过，便掀起一阵的震动。
盛言西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呆愣愣地看着老板娘的动作，一时因为不知道能说什么，整个人都定住了，像是在一瞬间被施以术法变成了一座石像。
她不再说什么了。
等常莜吃完面，擦了擦嘴，盛言西立刻将桌面上的可乐朝她推了推。常莜这才注意到，盛言西直到现在，光看她吃了，自己却一口都没有吃过。
不过，比起这个，此时更让她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
“这是什么？”她指着那个玻璃瓶装的可乐，那上面还插着两根吸管。
“可乐啊，你不知道吗？”盛言西奇怪地看着她，像是在说“现在还有人不知道可乐吗？”
“我当然知道这是可乐，我是问你要干什么！”常莜满头黑线。
“我听说用这样的方式可以促进感情，就想试试。”盛言西兴奋地说。
“或许我没有理解错的话，”常莜带着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那瓶可乐，“‘这样的方式’指的是用两根吸管喝同一杯可乐？”
“嗯。”盛言西一脸的理所当然，然后她的表情变得有些不满，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遗憾，“其实我觉得一根吸管更能促进感情，但是艾尔说，做事情得一步一步来。”
“艾尔？”常莜想到了电话那头出现的另一个声音，微微蹙眉。
“额，说起这个......”盛言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其实艾尔并不是我的朋友——虽然我其实有当她是啦，但是她一定要定义成主仆，其实我也觉得不是很好......但是这么多年也都习惯了，就这样下去了......”
“主仆？”常莜看着盛言西的眼神变得诡异起来。
“所以说......所以说，艾尔的身份准确来说的话就是女仆啦！”
若是换一个人这么对常莜说的话，她要么是将对方当成满口谎言的疯子，要么就认为是有特殊性.癖的字母爱好者。
但是面前的人是盛言西。
尽管这个人也并不是完全靠谱，也未必全然可信，但每当她用急切的言语解释，甚至语无伦次的时候，常莜就忍不住想要去相信。
心里已经相信，但常莜什么也没说，站了起来——餐费早在之前就已经付好，此时直接出门就可以了。
“哎？”盛言西愣了一下，赶紧起身追过去，走了两步，想起那瓶已经开口却还一口都没动过的可乐，又退回去拿了。
“等等我啊！”
常莜走在前面，瞥了眼侧后方盛言西手中的可乐，“我不会喝的，你自己喝吧。”
“啊！为什么啊......”不是说，现在的小女生都很喜欢喝这些不健康饮品的吗？
“说到为什么，”常莜脚步一顿，突然回过身来，视线落在那瓶可乐上，“你一直想让我喝，自己为什么不喝？”
“那个......”
“该不会——”常莜的话突然顿住，看着盛言西的眼神变得疑惑、震惊。
“怎么了？”盛言西不解。
“你的眼睛......”
“眼、眼睛！？”盛言西一惊，抬手抚在眼角，低头躲开常莜的视线，勉强地笑着，“我眼睛有什么问题嘛？你看错了吧，哈哈。”
“我都没说我看见了什么。”
“......”
常莜定定的站了一会，“算了，大概是这样吧。”这么说着，她转过身，继续朝学校走去。
盛言西似乎被她这种非常消极的态度震惊到了，虽然松了口气，却也难免感到荒唐。
[这种时候难道不该乘胜追击，以明显的证据层层推进吗？]
一方面，常莜对她的事不予追究的态度令她放松，另一方面，却又忍不住想到，对方之所以不予追究只是因为毫不在意，因而感到失落，或是难过。
她看看手里的可乐瓶，再抬头，常莜已经走到了马路中间。
她赶紧追了上去。
常莜来到马路的另一边，忽然觉得周身的空气安静得过分，她有些奇怪地转身，却并没有看见那个本应跟在身边的身影。
“......”
常莜抿了抿嘴唇，压下心头的那一丝烦躁，回神准备进校。
忽然，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感觉，她猛地回身，因为太过突然，把正走在她后侧的男生吓了一跳，常莜没有理会男生浮夸地捂着胸口的动作，视线直直地看向斑马线——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突然要这么做。
盛言西正朝着她走来，与此同时，一辆急速行驶的货车正朝着盛言西奔去。
常莜屏住了呼吸，心提了起来。
她想喊“不要”，但没等她发出声音，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盛言西还是朝她走过来，以正常的速度。但身边的一切，包括行人，车辆，乃至闪烁的信号灯边上的数字，似乎都被下达了“慢动作”指令，一直到盛言西走到她身边，一切才在一瞬间恢复成了平时的速度。
“......”
常莜无言地看着盛言西，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
“怎么了吗？”盛言西似乎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一点也不像是差点被货车撞到的人。
“刚刚......”常莜欲言又止。
站在自己面前的盛言西活蹦乱跳，毫无异常，神态言语之间自然安定，就好像刚才她所看见的一切都不过是她自己的错觉，就连周围行人的反应也像是在证明这一点。
可是常莜很确定，那种真实到极致的感觉，绝对不是一句错觉可以解释的，分明——
常莜看着盛言西的眼神愈发不定。
盛言西似乎也意识到什么，安定的神态无法维持，眼神中闪过一丝犹疑，“你......你看到了？”
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常莜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眸，“嗯”了一声，思维活跃起来。
可以确定的是，刚才所见确实不是错觉，而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至于说为什么只有她注意到了，或许就和这个人接近自己的理由有关吧......
常莜很不想承认，在意识到这一点时，她的心里有一点不舒服。
“这可真奇怪，你以前可不这样。”盛言西皱起眉，歪着脑袋，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这让她看起来有些呆呆的。
“嘿，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呢！”
有人猛地拍了一下常莜的肩膀，把她吓了一跳。
是郑祁怜。
和郑祁怜一起的，还有一个女生，个子瘦瘦高高，墨色的长发被打理得柔顺整齐，服帖地落在后背。
是梁书。
她双手背在身后，站在郑祁怜身侧，微微落后半步，面上带着阳光的笑容，看起来和煦温暖，让人想要亲近。
“一个人？”常莜微微张大了眼睛。
“不是吗？你身边——哎？”
似乎是才发现盛言西的存在，郑祁怜眼中露出了不可置信的情绪，她惊愕地揉了揉眼睛，“不会吧......啊啊啊，真是太对不起了！”
“没什么，是我平时存在感就比较弱。”盛言西温柔地笑着。常莜撇了撇嘴。
“你好像不是我们班的吧？没有见过呢。”梁书好奇地问道，顿了顿，像是解释一般，又道，“啊，我的意思是，这么亮眼的头发，要是见过的话，一定忘不了的。”她说着，面色微红地笑了笑，宛如羞涩的小女孩。
“那可说不准呢，毕竟我是向来没什么存在感的。”盛言西微笑回应，“是吧？”她说着，看向郑祁怜。
“啊啊，那个......”郑祁怜涨红了脸。
“不过我确实和各位不是一个班的。”盛言西话锋一转，又这么说道，而后，不等对方再说什么，她看向常莜，“既然你的同学来了，我就先回去啦，明天见~”
“明天？哎——”
盛言西轻巧地转身，迈着松快的步伐离开了。
然而，于她脚步相对的，却是过于低沉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