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宝存这边,将山上的目标交接给特别行动组负责盯梢、监视之后,便对之前商定的调查方向,撒出人手进行前期侦查工作。
史宝存回来做了汇报后,又去到了钱庄,了解到情况,那些钱确实被钱庄做了手脚,但目前并没有那些钱的消息。
之前有人为钱庄出了主意,钱庄寻了私铸银元的人,秘密弄了一批含银七成多的大洋,大洋的图案被他们做了各种手脚,如果有行迹很是可疑的目标前来换钱,他们就会将有问题的大洋掺入其中,方便将来可以追踪钱财去向。
搞这歪门邪道,也算是地下钱庄这边有心吧!他们属于被动等着人送上门,几率本就低,碰到了自然想要多捞点。
掺混的资金一流通,就可能顺着钱的踪迹查找到对方上下线,甚至不排除摸到其他间谍小组身上,那钱庄的功劳自然比单纯提供一条线索高。
地下钱庄的经营模式,说白了就是类似地下汇兑,只不过他们的业务对象,是国内这乱到让人头皮发麻的货币。
银元有成色、规格等差别,银元与铜、镍等辅币和各种银行券地方或外国纸币乃至金银的兑换,因为银算是基准标地,而银价又时有波动,有的时候比价一天一个样,所以这中间演生了大量需求,给了类似地下钱庄这类机构获利空间。
而且地下钱庄,也只是这门生意其中的一小环,上游还有那些伪造私造各种钱币的,根据不同地区比价差异进行倒手的,等等不一而足的谋利方式。
中游的,除了地下钱庄这种形式,还有正规的银行、钱庄、银楼等地方也从事着这门生意,只不过地下钱庄涉足的比他们更灰更黑。
下游的,就是街面上一些专职或兼职兑换业务的小店,或者是街面上的钱贩子,地下钱庄除了那处铺面,还有很多这种小店、钱贩子一类的下线,钱庄搞歪门邪道,也需要这些触手伸到全城各处的下线编织出的网络。
因为大洋成色差异巨大,从坑蒙拐骗的伪造假洋,到含银不高的劣洋,再到成色不足的次洋,然后才是足色的标洋乃至成色上佳的高品质大洋。
劣币驱逐良币,多数的人需要花钱,自然倾向于把差的花了,好的藏着,这从贩夫走卒到老板掌柜基本都是如此选择。
假洋,有用银皮包铅的,也有掺了太多其他金属含银量极低的也算假洋,多数用来坑蒙拐骗或者鱼目混珠,但多数实在太过于粗制滥造,绝大部分人都能分辨,稍微有所防范就不会被坑,多数就是用于坑蒙拐骗没多少流通性。
劣洋,含银量能在五六成,已经能正常花出去,但在摊贩、店铺中花折价比较大,这时候就会先找钱贩子这些人兑换。
次洋一般含银能过七成,在市面上较为常见,当然照旧得折价,一般也还是会换了再使,不过一些小摊贩店主也会自己留着使用,不用再找钱贩子兑换,折价跟钱贩子差不多,所以有相当一部分钱不会过钱贩子之手。
这些劣洋次洋,最终会通过下线之手流到地下钱庄,然后再批量兑换给需要的人,至于哪些人有需要?有黑心商人老板,甚至军官政府公职人员,最终又再次流通循环往复。过手这个过程,也就给了地下钱庄检查追溯的机会。
其实从表面看,掺的钱应该选择含银五六成的劣洋更合适,毕竟这些钱很快就能回流到地下钱庄,中间过手流通的次数也不会多,便于追踪溯源。
不过一则成色太差,如果对方现场核验不好糊弄过去,而且太过扎眼,难保不引起对方怀疑。
二则掺也不能掺一堆,只能少量,劣洋折价太狠,对方可能自持身份而弃之不用,就算缺钱,这点钱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钱币不流通,这手段就失效了。
以次洋来鱼目混珠,算是兼顾了这些问题,核验发现被掺了次洋也好糊弄过去,也不太会引起对方注意,因为比较普遍常见也能正常花出,不太可能被束之高阁,也不至于把次洋存起,太概率是日常开销中花出去,所以选次洋是比劣洋更优的方案。
标洋的话,含银八成以上就算了,虽然还没达到政府制订出的标准,但政府又有多少大洋是按定的标准足额铸?政府铸出来的多数也就这个水准。
既然已经是标洋,自然已经能正常花销,因为这已是市面大量流通的银元中成色最好的,各种商品服务基本是以此锚定的价格,当然在一些正规银行钱庄存取还是会折价的。
当然还有成色更好的,就是严格按照标准,以银九铜一或银八九铜一一来铸造,就是高品质大洋,但这种多数个人、铺面这些,收到基本就是存起来,一般不会再花出去,所以在市面流通的并不多,找钱贩兑换还能溢价。
上述都是以标准重量一圆银元为例,半圆角币这些有其他标准,其采用的多为银七铜三标准,而且有的大洋虽成色够了,但会在银元整体重量上做手脚,也需要折价这些,反正这其中的弯弯绕绕、门门道道众多,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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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了情况后,史宝存也暂时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只能让地下钱庄持续关注这笔钱去向,有线索立刻通知给他。
回去汇报时,史宝存已经知晓了在下关监视、刺探的人被捕,所以同何祖杰汇报后分开时,已经沟通好对剩下目标区域进行更仔细的侦查摸排行动。
不知道是真以为国府在南京的情报力量全投入找人中去了,还是真就不在乎,史宝存才汇合,就已经有不少线索汇集过来。
线索有他们自己撒出去的人探到的,也有组里张宏鑫汇总送来的相关线索,史宝存与何祖杰交流了下意见,便派出多支小组前去核实调查。
……
杜明胜这边,其围绕着电话地址,谨慎进行了一番外围摸排,因为林默怀疑这部电话可能是重要联络节点,对接的可能不仅只茶楼这一处,为防暴露,杜明胜只能慎之又慎。
目标所在,是沿岔街分布的一排三层半公寓楼,一楼是前店后住的布局,二三层都是高档的公寓套房,类似现代商品房,临街一侧为走?过道,从几十平的单身或夫妻公寓到百八十平正常公寓再更大高档公寓都有,民国的公寓一般指楼房形式内分隔的住宅。
剩下那半层,是楼顶采用斜坡式布局,里面的阁楼空间,那里被分隔成了小房间,不单租,只同租给楼内公寓租户,一般用来给租户佣人保姆这些人住。
不长岔街上的两排公寓,都是同一家的产业,只租不售,楼内租户多数是周围聚集公司的中高层主管、经理一类的人。
每栋公寓内,都配有电话机,可以共用这片公寓的几个号码,就是来了电话,是打到管理公寓事宜的办事处,那接起问清找谁后,再转接到对应公寓内的电话。
这种情况一般为短租、通话少租户所选,毕竟一部单独电话的使用成本可不低,这其实也就是公用电话的一种形式,只不过有人会帮你转接到户内。
另一种就是单独的号码单独使用,虽然成本较高,但用的人也并不少,毕竟不少租户都是公司中高层管理人员,电话使用频繁,公用号码满足不了需要。
坏消息是目标所使用的为公寓的公共号码之一,好消息是白天公寓很多人上班去了,电话不多,转接的人记得这通电话是打给谁的。
坏消息的后果,是调查组无法通过号码的通话记录,轻易查找可疑目标,只能通过转接员回忆,哪些通话是打给目标的,但转接员一天要转接一大堆电话,又没有相关记录,只能祈求能多想起一些,好在时间段比较近,转接员也回忆确认了几通。
好消息是知道了目标的准确住所,而且此处居住的多是有些头面的人,业主为防出事坏了名声,租房时会详细了解记录租户的身份、工作等情况,一些信息不全或无正当职业的是不会租的。
经查,记录中对方叫严达明,鲁地人士,毕业于上海某学院,后入职租界一家洋行,工作几年后被派到南京,只不过公司所在是在下关,离这可不近,其说辞是他需要负责联络这一片的客户,才在此地租房。
因为身份资料、工作证件等齐全,公寓这边电话询问了下对方公司,严达明确为其职员,便让对方租下了一间单身公寓。
这些自然是伪造,经队员核实后,确实有叫严达明的人在那家公司工作过,但却不是什么从上海派来,而是通过花钱贿赂获得了一个小文员的试用机会。
但其干了不足半个月,便不辞而别,其在那边所留的身份资料、证明证件等也与公寓所留有很大出入,估计这一出还是为了成功住进此处而为。
虽然事后公寓的人见其整日窝在家中,感觉有些不妥,但看对方整日面容阴郁沉默,也只是以为可能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像是排挤挤兑边缘了,也没多管。
公寓在一些事上是用了一些心思,但也仅限于防防社会上的一些人罢了,面对这种可能经历过严格专业间谍训练的,也只能让人多费点事。
不过这么快这么轻易就查到了对方身份上的问题,其明显没在掩护身份上花太多心思,也可能是心思就花在了让人查到问题上,估计用公共号码都有只是为了给人添加点阻碍,不至轻易到引起怀疑的原因在。
当然,目前这些都还只是一种推测,但种种情况,也进一步佐证了林默那个推测和怀疑的可能,杜明胜动作只能更加隐蔽小心。
本来他还想查查,看看此处是否有线路扯向办事处,把一些情况坐实,但此地本就是商业、公司等众多,线路密密麻麻,想清查清楚估计要弄出点动静,目前只能暂时放弃。
林默回来后,把通话记录的摸查工作布置了下去,另外请曾文冲安排人员将此号码电话监听起来,让点活儿给对方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这活儿对方人员比三队要更擅长得多,更能从通话中发现线索。
……
“…这谁啊!胆子真肥…”
“…找死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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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提醒一下?…”
“…又不是没长眼?没见大家都躲远远的?他能听吗?…”
宽阔崭新的船舱里,李小荣听到门外的动静,打开窗探出身来,船尾过道上,李父大眼正跟一伙船长,对着不远江面上孤零行驶的船指指点点。
这些人都是在南京周边跑船讨生活的,不过因为日本军舰到来,谁都不敢把船驶到江面,只能把船停在小支流、岔河、水湾这些水道上躲避灾祸。
脚下这条,就是那次李家父子协助行动二组任务后,用奖励从二组手上低价揽下的新船,结果刚跑了两趟,就被日本人堵在了这处江岔里。
不过这条船,并不是李大眼一开始看上的那种快速铁船,倒不是行动组反悔没卖给,而是其考虑后主动放弃换了另一条。
毕竟是铁船,再是低价,那一船的铁对他而言也不便宜,船上的发动机更贵,他就是拿出全部积蓄奖励再卖了小火轮,可能还得欠上一笔债来维修改造。
何况船平常还得吃油,他手上也没适合这种船的生意,考虑过后他想低价揽下一条老旧的大漕船,郑君山知道后干脆折成奖励给他,他又用积蓄将船好生改造一通,做起了南京附近的中长程客运。
“找死吗?这些家伙居然跑到甲板上盯着日本人的军舰看,从哪来的土鳖?不知死活!”
李小荣放眼看去,那船上的确实一个个跑到甲板上盯着江中的军舰看,不过没等他看个真切,那些人就被人撵回了船舱。
看着那条船从军舰不远处驶了过去,李小荣直接翻出了窗子,扭扭绕绕穿过人群,从船尾跳到了他家那条小火轮上,催促着船上一个年轻人去加煤点火。
这小火轮,李父最终也没舍得卖,缺的修理费找了亲戚借了些,把小火轮留给了李小荣经营,跑跑他平常的老航线锻炼。
“这个时候你小子还想干嘛去啊?老实在这边呆着…”李父厉声出口询问,一副恨铁不成钢表情。
“我有事回城一趟,放心吧!那么大船人家都看不上,我这小破船人家估计连瞧都懒得瞧。”
李大眼闻言,皱了皱眉,开口道:“回去也好,这地方离那些军舰太近了,不过不能直接过江,你走朱家山(河),通过那边的水道到七里河,再从江心洲那边过江,路你应该记得吧!我带你走过好几次。”
“知道了知道了…”李小荣不耐烦的摆摆手,跑进了驾驶室,李大眼无奈,把船舱里的另一名年轻人叫了出来,让他看住李小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