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毓庆拆看了万馨的密信,紧锁的双眉舒展开来。原来是被戴处长当作日本间谍给抓起来了。这就叫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不幸中的大幸,拔萝卜带泥引出了叶独开,这就是祸福相倚了。温毓庆叫秘书王维钧赏小三子一块大洋,打发他走。小三子仗义地坚辞不受,一个人出了小巷,往西一拐,奔华格臬路杜月笙的杜公馆而去。
温毓庆回到书房,拿了一张自己的名片,用自来水笔在背面写了几行字:
雨农兄台鉴:
白云观稽查处所关叶独开、陈荣光、万馨三人,系密码检译所重要职员,经查决非日谍,乞望即刻放归!
弟温毓庆即日
他把名片交给一直小心侍候在身旁的亲信骨干、同为密码破译专家的霍实子说:“坐我的小车,你亲自跑一趟,三极无线电学校,请戴先生通知放人,然后再去白云观稽查处,把三个人一并接回来。要快!”
英武俊朗、精明干练的霍实子答应一声,大步流星地去了。
温毓庆仰靠在大班椅上,点燃了一支古巴雪茄,猛吸了两口,悠闲地吐了一串烟圈,看一看屋角的座钟,腾地蹦起来,亲自跑到厨房,吩咐厨师快快准备酒菜。有叶独开加盟,他更看到了密码检译所的希望和未来。他要给三个得力干将接风压惊。
回到书房,温毓庆又一头扎进了工作中,直到女仆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温言柔声地问:“温先生,酒菜已经准备好,请问客人什么时候来?几时开饭?”
温毓庆从如山的文件资料堆中抬起头来,看看大座钟,咦,已经快十二点了,霍实子出去两个多小时了,怎么还没回来?正疑惑间,外面传来汽车进大门的声音。温先生展颜爽朗地冲女仆笑道:“哈哈,说曹操,曹操就到。马上开饭!”出了书房大步下楼,朝外面天井花园走去。刚走到客厅门口,兜头碰上了怒气冲冲、灰头土脸的霍实子。
“你接的人呢?”温毓庆探身朝外面看了看,没人。扶着眼镜再朝车里看看,还是没人。
“接人!连戴先生都没见到一眼。没有他亲口发话,哪提得出人?他们说戴先生不在,但我看到他的雪铁龙防弹车就停在办公楼下,王树槐也在那里忙进忙出。分明是不想见我。我厚着脸皮等了半天,搭都不搭理我。只好空手回来了。”
“怎么会这样?你不会话没说好吧?还有,把我的名片递进去呀!”
“我跟温司长这么些年,虽然脾气火爆点,但招呼应酬从来也没出过什么差错的。名片也递进去了,泥牛入海。”霍实子负气地说。
温毓庆无言地回到客厅,恼怒地抓起电话听筒,要通了三极无线电学校戴笠办公室的电话,没好气地说:“我是温毓庆,请戴处长接电话。”
“温司长啊,失敬失敬!”接电话的副官彬彬有礼地说,“戴处长不在。”温毓庆接着问戴笠去哪里了,回答完全在意料之中:“不知道。”问起白云观监狱关人的事,同样是一问三不知。
“温司长有什么事,可以通过我转告吗?”副官殷勤地说。
温毓庆拿着话筒,脑子里联想到戴笠上次上门寻求合作的事。他的真实目的路人皆知,就是想把密码检译所收编。这戴笠自恃有蒋先生宠信,又是“天子”门生,从来都是予取予求,没有人敢说个“不”字。上回被自己坚决地顶了回去,明摆着在实施报复,说不定这些麻烦都是他有意搞出来的。剑及屦及,是特务处的宗旨和准则;立竿见影,是特务处长戴笠的个性和为人。
大敌当前,整个民族都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国家利益、民族利益才是根本,精诚合作、齐心抗日才是唯一的正路,团体利益、门户之争算什么?还搞这种窝里斗!温毓庆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对电话里的副官说:“请你想办法马上告诉戴处长,我紧急约见他,谈破译机构合并的事。下午晚些时候我有要事要去武汉,请他抓紧点。”
“好好好,请温司长放心,我一定第一时间报告戴先生!”那边副官“啪”地敬了个礼,恭敬地连声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