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二十四 意外发现

在农庄时候,李成蕴装模做样的说了一回他愿前周国的版图不再缩小,南地昆州可以从百越王手里收复,国防固若金汤,国之强名远播,使外族不敢进犯。

我笑的不行,这理想真大真忠贞爱国,话太过官方。

他嘿嘿的乐,说:“其实最原本的梦想之一,是想研究出一样比刀枪剑戟更厉害的兵器,像传说中的神兵那般,这样就可以更厉害的对付敌军和坏人。”

我彼时问:“那你怎么不去工部呀?混到羽林卫和门下省作甚。”

他夸张的撇着嘴:“去不了呗,阿耶管他们叫铁匠。”

“铁匠,哈哈哈。”

而现在,我枕在他的手臂上回忆着这段话,然后悄声提点他:“阿嘟,土地雷你已经知道了,也见识过他的威力。可是它只能埋在土中,或者固定在一个地方,威力还不够。如果~,把土地雷和烟火筒结合在一起,说不定就能将它发射到远处!比方说能击中敌军大帐,击中敌人城门了。”

听了这话,他眼中的光芒一新:“哇,小菟,你真是我的福星,我得好好想想你这段话。”

我点点头,好勒,然后闭眼冥思。

我想,在其位便谋其事,他们认定我是傀儡,可我偏偏要做出点成绩来。但是这种想法,还不能宣之于口。

陈硕来见我的时候刚刚小睡醒来。

甘露殿圣寝这张龙床好不别扭,当半梦半醒想到狗皇帝就是死在这儿的时候还是猛然一惊。

见了她,还是喊她一句陈先生。

她小小一惊:“陛下,下官不敢当,直呼下官名字便好。”

几乎是一年未见,她的近视似乎更严重了,双眼微凸,有点像金鱼。

招呼她坐下看茶,我说道:“无妨的,到底做过我的保傅,还是敬称一句才好。先生可是要多多养护眼睛,再这样下去,只怕要趴到案上才看得见字了。”

她笑着:“日常的消遣便是多读两本书,也着实如陛下所言,该叫眼睛松快松快了。”

我问:“现下的四大辅臣,除了左相外,其他三个你与我做个详细介绍吧。”

她答喏后便与我一一讲来。

辅臣之首为左相。

辅臣之二为吏部尚书茳孺。戊子年进士科一甲第三,因出身普通,算是个地道的白衣公卿。时人曾评他——茳家郎好面相,金刚怒菩萨肠。此人气度凛凛,有时色厉行直。口辣而知余地,称得上谑而不虐。于数城办有善庄救济贫苦。又行事谨慎且果断,颇知进退,奉上有方,驭下有道,自从入仕以来还算顺风顺水,仅遭到一回贬斥。

听到这我心中窃笑,怪不得阿娘与他有些知音之情,原来是心性相仿啊。

我问:“如何的奉上有方?”

陈硕想了想说:“他的历任上司,多视他为知己。想来是言语行事,总能叩人心弦,正中下怀。”

我笑着点头,此人的读心能力十足高超。

辅臣之三为太傅公羊令。晋王就是他的孙女婿。前番对他有过交待,借用晋王的话就是又臭又硬,是个老学究老顽固。而今花白的胡子一大把,时常挺着他自命清高的腰杆子,一身典型的文人酸腐气。

我问:“缘何不叫其子公羊复为辅臣?他可是堂堂的中书令。”

陈硕顿了顿:“这……就是先帝的决议了。但即使四大辅臣议事,也不仅有他们四人,中书令往往是在场的。有道是,上阵父子兵。”

我点头。

陈硕接着说:“辅臣之四就是家父了,他目前为尚书侍郎。若要下官评价家父,只怕有失客观。但可以向陛下保证的是,家父心中有先帝,有朝廷。”

我看着她斟酌词句的样子,品着她的话中之意,仿佛在说左相更是为了自己。

我说:“现下朝局已改,我更是偶得此位。但是就算什么都变了,我们该做的事是没有变的。我看重先生,早先就知先生秉性刚正。只想着今后先生能与我一心,为民谋福利,为国谋太平。旁的激昂之言就不多说了。”

陈硕有点激动的看着我,郑重的说是。

待她退下了,我又歪到了椅子上,反刍着自己的伟大之言。

不禁又勾起一抹百感交集的笑。

夜半的甘露殿鬼气森森,我被这煞气染的睡不着觉,遂手执一盏红烛,于各个房内转悠。

正厅、偏厅、琴室、棋室、暖阁,御书房挨个走了个遍。

小件的摆设和幔帐都是更换过的,但大件的家具一如旧貌。我在想曾经的狗皇帝活着的时候,会不会一如我这般夜里丢了魂儿四下乱蹿。

来到新环境,了解新环境,人们最常作的事情就是翻箱倒柜,我也不例外。

我起手翻柜子,翻抽屉,翻书架,翻一切的边边角角,先对这些最隐秘的地方熟悉了,心里才会渐渐的不感觉害怕。

我翻到了几个没了香味的香囊,有绸缎的,有黄铜的,也有软玉的。上头还残存着送出者的能量。我感觉膈应,丢进了唾壶。

说真的,甘露殿真“干净”。它不似寻常人家,甚至是别的宫殿那般将被褥衣裳悉数搁进柜中。皇帝每日的穿戴,皆是宫人们届时呈送来的。

也可以说,皇帝在一地程度上很难保守秘密。何况,还有个劳什子的起居注。那就等于吃喝拉撒全部摊开在了众人面前,皇帝从来不是自己的,而是大家的。

我突然有点怜悯起狗皇帝了。

转了一圈,回到圣寝,看着硕大的龙床,愈发觉得清冷孤寂。

我用脚步丈量着龙床的大小,在量到床头一侧的墙边时,突然觉得脚下珰的一声,地砖发出了异响。

咦???这块砖底下是空的。

兴趣突然就来了!

我抠着砖缝,慢慢的把这托盘大的一块砖挪了出来,发现底下有个小小的暗格,再一取盖子,一摞花花绿绿的书现了身。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小黄书!

搬出来一看,果不其然~

呵呵呵呵,书页上画面之大胆,言辞之激烈直看的我双颊发烫!我甚至觉得李成蕴这会儿要是在,我没准就把他办了……

草草翻了几本,突然有一本不太一样的。

这本书好旧好旧,牛皮纸软烂的直往下掉沫子,再一看书名——《大彦简录》。

哦豁,大彦国,前周国上面的一朝,皇后前两天才提过。

我翻开书,扉页上用文言古语写着此书概要,文辞生僻,读之枯涩。

再翻几页来到正文,亦是一坨坨的脏污,一行行的蝇头小楷许多已经花了,看起来煞费眼神。

也就是那么鬼使神差,天有安排,一行字跳进了我的眼里。

——【大彦国世祖文皇帝为女,乃世祖有意传位于卿。】

我掰着手指头,太祖、太宗、世祖、世宗,那文皇帝是第四位皇帝啊。嗯。和我一样。

眼睛再往下瞄——【文帝年十六登临大宝。】

哦?这么巧。

再往下看——【……仅在位一年余两个月,便自下罪己诏,禅位于其侄彦秀,后为高宗。】

【文帝于笄年之时西郊围猎,偶得一白色雏鸟,初似半边鸡形,又若仙鸟比翼,帝甚喜之,而后日夜不离。】

我的寒毛立了起来,这不是尖尖鸡么……

尖尖鸡以前来过?一百年前就来过?

再往下看:

【大彦皇室有密闻,此鸟原名半生。此鸟降临,必有阴盛阳衰之祸。此鸟认主,必是女子登位之兆。】

【世祖皇帝不愿兵戈扰攘,便采用迂回之策,封此女为帝,以应天兆。】

【文帝禅位之后销声匿迹,宗正寺修册及史书中,无再有只言片语。】

【然坊间相传,大彦皇室诸人乃请高人奇士做法,将文帝暗中诛杀,后镇于离山之下。山有名涧,一线之天,其母念之,取名当归。悠悠母心,盼女来归……】

翻过页来是一张画像。文帝画像。

一个瘦弱的女子晃荡在层层叠叠的宽大冕服里。她有一双又圆又黑的眼睛,一朵比鼻子还小的口。

我合上书本,浑身结满了寒霜。

点银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