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八 淑妃引战

梁婕妤,皇上登基第二年,死于红疹恶症。第一次看见这三个字,是最初在太医院为李成蕴制芦荟胶之时。那时候就如被神灵指引,偷偷夹带出了一本陈年医案——《壬寅年出诊录事》。

坠楼人,内官局所查,本名叫做唐密,人称唐嬷嬷。是梁婕妤的奶娘,随侍入宫。在梁婕妤死后,便被调去了永巷掌管蚕丝房。而且,她还是旧年那个受了凿顶之刑的罪臣——唐司账的本家。

宫正司在唐嬷嬷的处所,搜出了篇千字诉状书,上头分条列框的“揭发”了皇后的罪行,谋害梁婕妤的步骤。

简述之,就是现在的皇后,当时的苏内司从地下城买来了无人识得的岩棉粉,派亲信放置在梁婕妤的贴身衣物上,长此以往,便使她得疹症而死。

前文讲过,岩棉粉就是小孩们玩的“痒痒粉”,过量使用会导致过敏性休克而亡。

皇后看罢笑了:“本宫当时仅是一届女官,这与后宫命妇并无冲突,可谓风马牛不相及,何苦下此狠手呐!”

然后,淑妃一脸悲色的来了,在御前喊冤叫屈,声称被薛家送来的郎中瞧了,正是岩棉粉所致的过敏红疹。

她慷慨陈词:“妾近来安分守己,何时得罪过皇后娘娘了,您何须故技重施,置人于死地呢!”

狗皇帝听罢两腮动了动,说道当时梁婕妤毕竟身怀有孕,事关龙儿,还是要查个明白,也好还皇后清白。于是命人,将诉状书里头的证人传来。

我没想到,证人居然是先皇后身边那个说话极糙的“承欢嬷嬷”。

想当初她这欢脱的名字,还叫我暗笑了许多时候。

先皇后去了后,昭庆殿中的人皆没好果子。这回再见她,人已经苍老憔悴了许多。

她按在地上的手粗糙的很,叩了个头后,开始咬字恳切的吐露供词。

“同样是壬寅年,梁婕妤殁了之后,皇后从一个赋闲的三品侍中猛然晋升为一品大内司,这场翻身仗可谓打的漂亮。现在若问内官局的大人们,应该各个都记得皇后当时主张了一份政策,即,将宫花,宫绦等物,用明止暗行的办法在东市高价售卖,以此下去,内官局的银钱便不会只出不进了。这一项,看起来补的是官账,甚至盈利对高层的大人们皆有分红。但其实,填补的是先皇后的小金库。”

皇上皱眉:“说重点!”

承欢嬷嬷又叩了个头:“是是是,老奴马上就说到重点了!”

“因此里。这一项举措在名头上成了先皇后提拔皇后的理由。但实际上,有更深层的原因。为先皇后除去当时盛宠又怀有龙儿的梁婕妤,这便是二人的契约了。现在先皇后早已凤驾归天,老奴也不怕将主子的事抖搂出来了。”

皇上生了些怒气,尚且押着,对承欢嬷嬷逼问道:“那么你,现在也算得上背弃旧主,卖主求荣么?”

承欢嬷嬷却正气凛然的摇了摇头:“不!老奴所为不求别的,只是后知后觉,先皇后甚至是罪臣李灈,都是遭受过皇后陷害的呀!老奴只是想,想再御前为他们正正名!”

我看了一眼皇后,她直戳戳的坐在椅上,手心握紧了扶手。

又看了一眼晋王,他眼都红紫,强压着心中那只要扑向老妇的猛兽。

皇上凛凛说道:“正什么名?”

承欢嬷嬷的气场与皇后的炯炯而视抗衡着,顶着压力继续说道:“皇后娘娘当上大内司不久,就开始对先皇后阳奉阴违,实难控制。一面培植着自己的羽翼,一面打压王内司。况且又兼任了甘露殿的掌事,日日与陛下相处,有了陛下您的支持,更使她顺风顺水。”

皇后笑道:“这话说的,虽说彼时本宫身为女官,但我等真正的主子只有一个,那便是真龙天子。自当事事以陛下为先。”

皇上的气色缓和了下来,盯着承欢嬷嬷道:“说半天都说不到点子上,当时皇后为朕谋事,你等竟敢有怨言!”

这老妇把声音抬高了一调:“不全如此。皇后与北境王素来关系微妙。北境王人在受降城,那可是极北之地,何以会接触什么道术仙法,就是皇后推举过几个道人于他,不时教唆,这才叫他染上了炼丹修仙的恶趣。还有北境王返京统领离山大营,这也是皇后为先皇后献的计谋。”

皇上问:“此言有何证据?”

承欢嬷嬷拍着胸口:“我就是证据,我就是人证。还有王爷曾经尊称为仙师的那个黑衣披发道人,他本是皇后的亲信。您想啊,前年的十七个秀女,为何公主平安无事,这其中,缺不了王爷的故意通融啊!”

刹那间我恍惚了。

母亲从来没有与佛道两家划清界限啊,事实或许恰恰相反。

她懂得教派对人心的操纵力量有多大,所以,她明令禁止叫我远离。

皇后柔声解释道:“圣人,臣妾确实有在先皇后面前提过道家道士的好。以当时那个情况,北境王的势力可谓独霸一方,定然要想些使他分心的法子啊。”

皇上看了皇后一眼,点了点头。

他懂得,于铲除先皇后和北境王方面,皇后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承欢嬷嬷急了,差一点抱住皇上的腿:“圣人圣人,您千万要认出身边这个藏奸之人啊!她几番挑唆北境王南下侵犯皇权,必定心怀鬼胎啊!”

皇后睥睨道:“他堂堂一方王侯,还轮得到小小女官挑唆?荒谬之极!”

承欢嬷嬷讥笑道:“淑妃娘娘早前就指证过,您就是白宪昭的幼女白月。这么些年来,您见缝插针的搅弄风云,看起来似乎对您没有直接的利好,其实,您就是想叫前周朝乱起来,好为自己的母亲报仇吧!”

静静坐在一旁的淑妃这时候又跪了地:“圣人,这便是妾的看法了。再说回这火山岩的事,皇后定然是对妾怀恨在心,所以故技重施呐!”

皇上问道:“那么淑妃可有在身边揪出奸细来?”

“九品宫女,唤做芸豆。”

芸豆还活着?我暗暗咬了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