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观来说,茶包是一个疯子,他没有绝对硬实力,他必须玩弄阴谋诡计,游走在各个势力范围之间,比起掌握一方势力的大佬来说,他更像是猎人脚下的鬣狗,听从主人的命令,四处破坏,同时蠢蠢欲动地想要取代猎人的位置,背后冷不防地就给主人致命一击。
这样的风格,作为反派角色其实十分容易出彩,这也是“越狱”那么多角色之中,茶包脱颖而出的原因;但却不太适合兰斯构思之中的布罗斯基,主要是因为布罗斯基是一个独行侠,他身上有一种不怒而威的霸气,仅仅凭借着一个人也可以掌控全场,这也他能够和绿巨人这样逆天的存在成为对手的根本原因——他从来都不害怕绿巨人,即使在他还没有变身成为憎恨的时候,甚至还因为即将展开的对抗而亢奋不已。这与茶包确实不太相符。
不过,如果以茶包的风格来饰演布罗斯基,可不可以?当然可以。只是,兰斯觉得剧本需要做出一些小小的改动,将茶包的特色发扬光大,让正邪对抗变得更加有趣起来,如果可以让布罗斯基背叛一下将军罗斯的话,连带着将军一起坑,那就更有意思了,但这样整个剧本的风格都需要做出改变了。
兰斯的脑海里无数思绪在汹涌着,这也是他坚持要面对面试镜的原因,只有通过正面试镜,他才能感受到演员的表演力量,风格、细节、方式和类型,然后判断出以何种方式融入剧本之中。如果是艺术电影,那么兰斯完全可以挑选演员之后,慢慢打磨,试镜时更多考量的是表演基本功和个人风格,但“无敌浩克”是商业电影,兰斯不想要投入拍摄之后再一点点纠正表演,让演员按照自己的风格顺其自然地对角色进行诠释,这就足够了。
拍摄电影从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在这条道路上,兰斯依旧还有许多东西需要慢慢学习。
兰斯的视线落在了JK身上,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JK似乎还沉浸在刚才兰斯与罗伯特那短暂的交锋之中,微微停顿了一下,露出了一个窘迫的笑容,“抱歉,给我三秒钟。”然后他就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一下,让自己的情绪都平复下来。
再次睁开眼睛时,所有的烦躁和紧张都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漠,那种宛若汪洋大海的冰冷沉静却生动地打量着兰斯,看不到任何生命力,彷佛他正在打量着一个物件,那种审视的眼神一丝温度都没有。
兰斯嘴角轻轻一抿,这个开场有点意思,他微微抬起了下巴,眼神不卑不亢地迎了过去,甚至还带上了一丝挑衅气息,彷佛是斗牛士展开了红布一般,那种夹杂着轻蔑的高傲,轻而易举就可以激怒任何人。
JK的瞳孔微微收缩了起来,可以感觉得到,他的怒火正在上升,他不满意,他不满意自己的权威居然收到了挑衅,那种愤怒清晰而犀利地传递了出来,但随即,那紧抿的嘴角就忽然往上勾勒了起来,露出了亢奋而轻轻颤抖的激动,眼底依旧闪烁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不过却化作了跃跃欲试的冲动。
兰斯轻哼一声,却犹如雷霆万钧般,狠狠地朝着JK冲刺而去,两个人就这样硬碰硬的交锋了一回,金戈铁马的狰狞声在耳膜上疯狂躁动,“这就是全部了?”兰斯的声音冰冷刺骨,那嘲讽和蔑视的尖锐没有任何掩饰,雨打芭蕉一般狠狠地砸向了JK,“瞪眼睛?挤眉毛?嗤。”那轻轻的一声嗤笑,却包含了无穷无尽的意思,犹如一桶汽油般,一股脑地浇灌在了JK的怒火之上。
JK的身体微微向前,整个动作十分缓慢,就好像放慢了五倍的速度一般,缓缓地移动,最后双手支撑在桌子前沿,但依旧没有阻止他的动作,他的上半身还是缓缓地靠近,眼底的亢奋光芒越来越炙热,“你确定吗?”那种诡异的气息在唇齿之间碰撞着,“还是说,你没有认真看?”话音落下之后,他停顿了下来,上半身呈现出一个扭曲的前倾弧度,就好像……就好像脖子突然变成了蟒蛇一般,但身体依旧停留在原地,这种非人体工学的扭曲自然而然产生了一种令人作呕的感觉。
兰斯的瞳孔微微收紧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JK的眼睛,眼底那幽幽的光芒闪烁着奇妙的情绪,玩味之中带着一丝戏谑,居高临下的控制感无处不在;JK似乎也毫不示弱,直勾勾地迎向了兰斯的眼神,但内心深处的颤抖还是泄露了真实的情绪,那无所不在的强大压力几乎切断了他的呼吸,胸腔里横冲直撞的躁动和激动让窒息感变得越来越难受,彷佛肋骨就要被折断了一般。
于是,JK缓缓地、慢慢地往后退,嘴角那抹笑容正在一点点僵硬,但眼神却没有任何畏惧地迎了上去,那种玉石俱焚的坚定越来越微弱,却始终没有消失。
JK还在咬牙坚持着,但他却已经喘不过气来,他不知道应该如何结束自己的表演,彷佛此时置身于冰窟里一般,无所适从。最终,他终究还是没有能够坚持到最后,表演被打断了,他狠狠地闭上眼睛,然后大口大口呼吸着,双手从桌面滑落到大腿上,轻轻颤抖着,那种后怕席卷而来——刚才那一刻,他真的相信,如果他冲撞上去,那么迎接他的就是粉身碎骨的结果。
气场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难以用语言来描述,可能只是眼神或者只是背影,就足以把所有视线都吸引过去,那种明显的压制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束手束脚地,不知所措。不要说表演了,估计就连台词都说得磕磕绊绊。
JK分不太清楚,这种气场到底是来源于兰斯的导演身份,还是兰斯的真实演技,但可以确定的是,兰斯刚才那轻描淡写之中的演出,却让他承受了巨大的压力。JK有些期待着,如果他可以和兰斯合作的话,那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只是,他刚才的表演……并不完整,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搞砸了?上帝,兰斯给了他一次机会,他却搞砸了!
在JK看来,罗伯特的表演十分精彩,那种从血液里透露出来的疯狂几乎可以说是具有碾压的效果,他在后面表演,本来就吃亏,为了避免和罗伯特的演出重合,他又必须寻找到属于自己的风格,在短短时间之内,他只能凭借着自己的本能和经验去演出,但表演却不够丰富,也不够立体,最后还被打断了!
JK有些懊恼地垂下了脑袋,如果有第二次机会,他可以做得更好。但很多时候,就是没有第二次机会,不是吗?
对于JK的表演,兰斯有些意外,不仅因为他的表演并不完整,感觉还有内容没有结束,那种卡在一半的感觉,确实不太好;还因为他选择的表演方式,不是传统的“战争疯子”,没有那种嗜血的癫狂,同样也没有那种杀伐果决的冷酷。但是,JK却捕捉到了一种特质,偏执到狂热的特质,那种明知道抵不过对方依旧犹如疯狗一般冲上去的丧心病狂,那种对于战斗对于杀戮有着无比执念的义无反顾,那种狂热到不惜燃烧生命的飞蛾扑火……在他的眼神里,可以清晰捕捉到这种偏执。
这着实让兰斯眼前一亮。
演绎战争疯子,方式和套路有很多种,有的是运筹帷幄型的,有的是冲锋陷阵型的,有的是冷酷无情型的……重点还是在于演员对于战争疯子的理解,以及兰斯对布罗斯基的期待。在“无敌浩克”的剧本之中,布罗斯基是一个冷血动物,他简单地将生命区分为可以杀和不能杀的两种,他渴望品尝杀戮的味道,血腥气息就像是香烟或毒品一般,这就是他的瘾症,所以,只要能够变得更强,只要能够沾满更多鲜血,他就会不顾一切地执行,在他眼中,绿巨人只不过是一个更加庞大的杀戮对象罢了。
从这一点来说,其实JK和罗伯特都没有能够展现出这种强势,但出人意料的是,JK的演绎颇为有趣,那种偏执到狂热的气质与布罗斯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更重要的是,JK的表演之中可以感觉到渐渐改变的过程,那种从冷漠到对抗的变化,展现出了他的表演层次,这比禁锢在“茶包”角色之内的罗伯特来说,高明了许多。
这种微妙而细腻的变化,成为了JK打动兰斯的决定性因素。不过,兰斯没有打算立刻公布结果,“很好,今天的试镜就到这里结束吧,你们可以先回去,然后等待进一步消息。”
JK和罗伯特两个人都有些发愣,因为整个过程着实太快了,不仅仅是表演环节,每个人都只有前后不到两分钟的时间;而且关于作品的信息也乏善可陈,“战争疯子”,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信息了,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试镜什么角色,甚至不知道在试镜什么剧本,着实让人一头雾水。
不过,在兰斯面前,两个人都显得有些拘谨,JK直接站起来,犹豫了片刻,“再见,施特雷洛先生。”打招呼之后就转身离开了;而罗伯特则显得更加圆滑一些,他伸出手和兰斯礼貌地握手示意,“很荣幸认识你,能够得到试镜机会,我已经十分开心了,希望今天愉快!”客套了一番之后,罗伯特也朝着经纪人所在的位置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