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娜奥米和列维驱车离开之后,爱德华一脸戏谑地看着兰斯,“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兰斯眉尾轻轻一扬,“现在?”这个回答让爱德华翻了一个白眼,满脸无奈,但却拿兰斯没有办法,“对了,你暂时先不要和娜奥米交流各自对角色的看法。”
爱德华眼神里流出了疑惑,不太明白兰斯的做法。一般来说,导演都希望在电影开拍之前,男主角和女主角之间能够培养默契,投入拍摄之后能够迅速进入状态,这恐怕也是兰斯找到爱德华和娜奥米搭档的原因之一;而且,兰斯此前的剧组总是习惯于进行剧本练习,这个举动本身就包含了让演员彼此熟悉的动机在内。但是现在,兰斯却希望他和娜奥米之间不要交流?这可说不通。
“我需要你们彼此足够了解,但同时又不够了解。”兰斯犹如绕口令地说了一番,然后就没有继续解释,转身径直离开了。爱德华愣在原地想了想,但还是百思不得其解,连忙一路小跑地跟上了兰斯,“嘿!嘿!话不要说一半啊……”
爱德华和娜奥米之间的默契,这的确是兰斯所希望看到的,这也是布鲁斯和贝蒂之间的默契;但对于“无敌浩克”来说,这种默契需要隐藏在故事线索底下,从剧本的细节和表演的雕琢来呈现,因为在故事一开始,变身成为绿巨人的浩克差点就要杀死了贝蒂,这种疏离的陌生感在彼此之间制造出了裂缝,布鲁斯为了保护贝蒂,选择了隐藏起来,独自承受,贝蒂为了拯救布鲁斯,选择了埋头工作,希望可以利用自己的知识寻找到答案,两个人都是内心坚韧的类型,肩负起了这种命运悲剧的重量,却也因为太过独立,而导致了双方缺乏沟通,距离逐渐疏远。所以,再次重逢时,他们彼此是熟悉的,却又是陌生的。
最熟悉的陌生人,或者是最陌生的爱人,这种疏离感,兰斯不希望用表演来呈现,而希望通过内心深处不由自主的流露来完成。
除此之外,爱德华和娜奥米都是优秀的演员,他们都喜欢对角色刨根问底、深入挖掘。兰斯不希望他们过多讨论,而导致影响到彼此对角色的理解,即使要讨论,也希望是爱德华和娜奥米分别与他来展开讨论,由他来引导角色与故事的走向。
这与兰斯之前执导的电影确实不同,因为这是商业电影,兰斯不会花费大量笔墨和镜头,留给演员来雕琢演技,以至于拖累到电影的整体节奏;他需要的是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真挚情感,然后通过镜头的细节捕捉,在有限空间里让角色变得饱满。
重新回到派对之上,喧闹依旧,但似乎已经迈过了高潮的癫狂,正在一点一点消融在夜色之中。只见夜幕浓郁到了深处,然后就泛起了一层浅浅的流光,黑到化不开的苍穹涌起了深沉的藏蓝色,似乎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海平线远端就泛起了鱼肚白,所有的喧闹彻底消失,整个别墅都安静了下来,只有那规律的潮汐声在海岸边拍打着,彷佛昨夜的狂欢和热闹仅仅只是一场梦般。
兰斯却睡得有些不太安稳,一来是别墅里还有一些陌生人,七倒八歪地横在院子、大厅、楼梯的角落里;二来是昨晚发生了太多事,脑海里的思绪太过杂乱。将近四点时才躺到床上,可是不到七点就已经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静静地坐在床沿,看着橘红色的太阳缓缓升起,片刻的静谧之中,所有纷杂思绪似乎也都消失不见,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打着赤脚,看了看一楼的杂乱,然后来到了三楼,却意外发现艾玛整个人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就这样睡着了。突如其来的发现,让兰斯的脚步忍不住就停留在了原地,视线落在了那个娇小的身躯上。
在这一刻宁静之中,他可以没有顾忌也没有犹豫,认认真真地打量着她,那暗红色的发丝凌乱地洒落在白皙的脸颊上,如同蝴蝶翅膀般的睫毛安详地覆盖下来,让人不由幻想着阳光在上面轻轻舞动的温柔步伐,红唇而柔软的唇瓣微微嘟了起来,似乎弥漫着蜂蜜的香气,浅浅的光泽有种诱人的魔力。
耳边传来了心脏沉稳有力的跳动声,“噗通。噗通。噗通。”似乎没有什么特别,没有紊乱,也没有悸动,但每一下都是如此清晰,甚至可以听到伴随着每一次跳动喷薄而出的血液声响,饱满的力量着实太过沉重,以至于胸口隐隐发疼。那种走上前的冲动,却硬生生被禁锢在了僵硬的肌肉之中,苦苦挣扎。
清晨的马里布,宁静地宛若世外桃源,规律性的潮汐声响只是越发衬托这种祥和,彷佛就连金色阳光都放慢了步伐,轻手轻脚地在雾气弥漫的树林之中落下一个个脚步。兰斯享受这短暂的静谧,因为在这一刻,彷佛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站在异次元世界,守护着眼前这个瘦弱而安详的身影,心脏跳动的声音,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地……活着。
“吱呀”的声音十分轻微,但在这一片宁静之中却格外清晰。兰斯条件反射地抬起头,然后就看到了一脸错愕的安德鲁·加菲尔德,蹑手蹑脚地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兰斯有些意外,安德鲁则受到了惊吓。
看来,昨晚兰斯离开之后,安德鲁还是乖巧得不敢离开,依旧留在了书房里,转眼就到了天明,这着实是有些……太憨厚了,让兰斯不由莞尔。
安德鲁挠了挠头,“那个……我,抱歉,昨晚我也不太确定,所以……”解释的话语支离破碎,兰斯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安德鲁不要继续解释了,“你有办法回去吗?”现在时间还早,从马里布回去洛杉矶,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公车,现在已经有公车了。”安德鲁连忙说到,虽然兰斯有些怀疑,公车这么早就开始运营了吗?但他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示意了一下。
此时的声响似乎吵醒了艾玛,她揉了揉眼睛,缓缓地坐了起来,满眼不解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看了看安德鲁,然后又看了看兰斯,似乎根本弄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现在几点了?”那懒散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困得眼睛都要张不开了。
兰斯嘴角轻轻一扯,露出了浅浅的笑意,但随即就收敛了起来,内心有股莫名的烦躁,似乎不希望有人看到艾玛睡眼惺忪的模样,于是向着安德鲁说到,“路上小心。”安德鲁愣了愣,随即就反应了过来,连忙脚步走下了楼梯,可又想到了什么,脚步停顿了一下,“先生,谢谢。”说完之后,这才快步离开。
下楼之后,安德鲁小心翼翼地绕开了大厅和庭院里挺尸的人们,快步离开了别墅,朝着公车站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脑海里却是冒出了一连串疑惑,“刚才那个女孩是谁来着?为什么觉得有些眼熟?”安德鲁认真想了想,然后恍然大悟,“啊!”原来是“狂暴之路”里的奇多,这让安德鲁有些亢奋起来,没有想到,不久之前还在大屏幕上看到的身影,现在就出现在了现实生活中。
当这个想法蹿进大脑时,安德鲁忽然就意识到,“我即将加盟兰斯的作品?我即将加盟兰斯的作品!”于是,喜悦侵袭而至,所有其他事情都被抛到了一遍,安德鲁快速小跑起来,连续跳跃着,“耶!耶!耶!”不断握着拳头为自己加油打气,幸福的亢奋满溢而出。
兰斯的视线落在了艾玛身上,犹豫片刻,却又闪躲了开来,“继续睡吧,时间还早。”内心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还是让他不适应。仅仅只是一个夜晚而已,他需要时间,更多的时间。说完,兰斯就迈开步伐走向了书房,然后将书房门缓缓关上,紧绷的肩膀这才松弛了下来。
事情,真的没有那么简单。
艾玛目送着兰斯的背影消失,混沌一片的大脑根本无法理清思路,她只是隐约记得,自己正在生兰斯的气,但是为什么生气来着,却有些模糊了。沉甸甸的眼皮再次耷拉了下来,昨晚,她坐在三楼的大厅里,等待着兰斯的再次出现,但一直到海平线蒙蒙发亮,也没有等到,迷迷糊糊之中,懊恼、失望、遗憾的情绪交错着,她就睡着了。等睡醒之后再想吧。昏昏沉沉地,艾玛又一次进入了梦乡。
梦境之中,她再次见到了兰斯,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沙滩上,等待着太阳徐徐升起,她站在后面不远处,守护着兰斯的背影,看着璀璨的阳光徐徐洒落下来,一点一点勾勒出那个孤单的背影,拖出长长的倒影,在那投影之上,可以看到一根根竖起来的尖刺,就好像刺猬一般严严实实地保护着自己。她忍不住抬起手来,想要用手触摸,彷佛隔着空气都可以感受到那卸下尖刺的脆弱,难道,这才是真实的他吗?她有些疑惑。
“艾玛……艾玛……”声音由远及近地响了起来,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艾玛猛地拉出了梦境,睁开眼,她就看到了站在沙发旁的柯尔·格瑞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