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们的一举一动,兰斯都看在眼里,但他都没有发表看法。在洛杉矶时知道的情况是一回事,到纳米比亚现场的感受又是另外一回事,即使是他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现在也还是感觉到了冲击力,更何况是其他人呢?相信伴随着拍摄的推进,每个人都会有改变的。
透过帐篷的窗户往外看,沙尘暴似乎已经停下来了,天空中漂浮的沙粒彷佛转眼就不见了,折射在漫漫红沙上面的阳光正在变得越来越强烈,身体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气温在缓慢往上升,等到了中午时,恐怕会更加炎热。
兰斯将皮夹克外套脱了下来,原本是为了防止太阳晒伤的外套,但现在却像是保鲜膜一般,把汗水都捂在了里面。看来,早晚温差是一个问题,烈日当空也是一个问题。兰斯快速地拿出纸笔,把这些问题都记录下来。
转眼之间,帐篷就被塞满了,超过三十人聚集在一起,熙熙攘攘地好不热闹,但却挤作一团,就连移动都无比困难,不仅如此,帐篷之外也都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蜂巢一般——刚好所有工蜂都采蜜完毕归来了。
所有人都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显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到沙漠来实地拍摄电影的,这种体验的新鲜感让每个人都处于亢奋的状态,但同时又有些焦躁不安,陌生的未知和潜在的危险清晰地在空气里弥漫开来。所以,每个人都在交谈着,试图将自己内心的情绪分享给同伴。
兰斯高高举起了右手,两次尝试开口说话,却都没有成功,转头看了看站在帐篷之外的其他人,此时窗户已经被挤满了,只能看到天空的蓝色碎片,谁也不知道下一次刮风什么时候来,于是兰斯深呼吸了一下,气沉丹田,只能嘶吼到,“闭嘴!”干脆利落,暴戾狠绝,犹如平地惊雷一般,让整个帐篷刹那间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恐慌而错愕地看向了兰斯。
“全部都闭嘴!这里不是初中女生的睡衣派对,有问题等晚上回去宿舍之后再说,现在都他妈的闭上嘴巴!”兰斯的话语毫不客气,帐篷里最后一点躁动都平复了下来,顿时变得鸦雀无声,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沙粒打在帐篷外面的琐碎声响。
“稍后我们就开始排练,今天下午拍摄第一场戏……”兰斯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海登·亨特就打断了,“可是……”可是大家对沙漠的情况都还不熟悉,下午就直接投入拍摄,着实太过为难人了。不过,海登没有机会把话说完,兰斯转过头就恶狠狠地瞪了海登一眼,海登平时总是喜欢和兰斯据理力争、发表观点,但他一直都清楚地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开口,什么时候应该闭嘴。比如现在,海登紧紧地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接下来,我会和大家详细解释一下这部作品要如何拍摄,关于拍摄技术问题,欢迎随时打断我发表意见,但除此之外,少说话,多倾听。等剧组投入拍摄之后,我不希望看到有人还是一头雾水,不明白我们在干什么。”虽然兰斯没有说“否则”,但简单的一句话还是让在场工作人员都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即使在沙漠高温之下。
不需要海登提醒,兰斯也清楚地知道拍摄有多么困难。但他们现在需要的不是质疑,也不是担忧,而是把所有的压力都化作动力,真正地投入工作之中,以迎难而上的精神去试图战胜大自然所带来的困难。所以,兰斯需要大家都鼓足信心,而不是在开拍之前就充满了疑虑。
兰斯转头看向了身后的白板,上面已经摆放了八张故事板,“整部电影会遵照故事发展的时间顺序进行拍摄,确保我们整个剧组都能够将状态保持在故事线上,不要出错。第一幕是麦克斯的登场,我们会拍摄一段不到十五秒的追逐戏,然后麦克斯被拾荒者捕猎成功。完毕。”
简单的一句话完成介绍之后,兰斯指向了第一张故事板,“整幕戏份我们将会采用一波流来完成拍摄,除了少量的特写镜头和特殊镜头会事后补拍之外,所有的画面都会一口气拍摄完成。”帐篷内外传来了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即使是阿德里亚娜这样没有任何拍戏经验的人都知道,这有多么困难,就连那些早就知道兰斯盘算的核心成员,此时也还是不由心跳加速,尤其是亲临沙漠现场之后,这种紧张就越发明显了,“首先,这里会设置一个镜头,捕捉麦克斯的背影,从中景推到近景,然后重新拉回中景,等麦克斯驱车离开之后,逐渐上升,变为全景,居高临下地捕捉接下来整个追逐战的全貌。”
兰斯指着第一张故事板,开始解说起来。画面之中就是一个小山丘,下面则是无止境的红色沙漠,山丘之上停放着一辆锈迹斑斑的复古车,旁边站着一个伟岸的男人;随后他又指向了第二个故事板,画面则变成了侧面,车子在远端,男人在近端,左手边是山丘,右手边是沙漠。
“其次,这里会设置一个镜头,全部采用近景,瞄准轮胎的位置。”兰斯指了指侧面视角看过去的山丘和天际边的咬合线,“我们先捕捉麦克斯驱车下山的镜头,等拾荒者出现时,他们飞车而过,有汽车,有摩托,我需要特技演员们将车子都腾飞起来,这个镜头将捕捉到车子轮胎与地面之间的那片天空,还有山峦曲线……”
这就是故事板的优点了。第三幅草图之上,上半部分是硕大的轮胎,正中间则是水洗一般的蓝天,蓝天之下勾勒出连绵起伏的山峦,下半部分则是砂石嶙峋的山丘,那种广袤而悠远的冲击力以强硬的姿态放在画面上,透过纸面让人清晰地感觉到压迫感。根本无需想象,就知道大屏幕上营造出来的效果将会更加震撼。
“等驱车下去之后,这个镜头也将会从这个角度去捕捉追逐战的全貌。”兰斯快速解说到,随即就来到了第四幅和第五幅故事板,“这两个位置都采用全景,但不同的是,这个全景是正面突进,主要捕捉到沙尘滚滚的恢弘壮观,我需要镜头位置高一点,让汽车看起来更加渺小,身后的山丘和山峦更加雄伟;而这个全景则是侧面,对准追逐车队的庞大和浩瀚,七辆汽车、四辆摩托,等他们靠近之后,然后变成近景……”
兰斯快速地指了指第六幅故事板,“追逐会在这里终结。”兰斯指了故事板上的一个点,“后面追逐的车辆将麦克斯的车子撞翻,最好车子能够凌空翻转,但这不是硬性要求,主要看特技人员的发挥。最主要的是所有车队都必须把轮胎锁死,把沙尘尽量地扬起来,不要担心沙尘阻挡了镜头视觉,尽全力地把沙尘全部扬起来。”
而后重新回到第五幅故事板,“在这里,镜头就会变成近景,联系到……”第七幅故事板,“这里,镜头以中景为主,详细的记录下车子不断翻滚的镜头,然后整辆车被埋在沙土里,镜头开始前进,从中景变成近景,麦克斯会从沙土里爬出来,此时镜头就跟随着麦克斯的动作往后退,保持在近景的位置,拾荒者们从四面八方蜂拥过来,快速制服了麦克斯。这场戏完毕!”
话音才落,就有人举手起来,兰斯一看,果然是海登,兰斯点点下巴,海登就立刻开口说到,“两个问题,追逐战在哪里结束,这怎么控制?这毕竟是汽车,谁知道他们会怎么翻滚?摄影师站在这个位置,万一翻滚的时候计算错误,碾压过来了,我们怎么办?还有,摄影机在这里捕捉中景和近景,麦克斯要直接从车祸现场里爬出来,问题是,这场戏必须由特技演员来拍摄,你怎么爬出来?这里没有尽头切换的空间。”
“第一,这就是上午排练的主要内容,特技演员进行演练,然后给出我们一个安全范围,摄影师投入工作;第二,车子开下山丘之后,我会做一个镜头切换,特技演员和我可以在山丘底下完成驾驶员的切换,我坐在副驾驶座上,等翻车之后,我从副驾驶座直接爬出来。”兰斯的解释十分快速,帐篷内外所有人错愕的表情越来越大,几乎无法掩饰。
兰斯说的如此轻描淡写,但其中的危险每一个人都知道。兰斯不仅要坐在副驾驶座上经历车祸——车子将会在空中翻滚;而且还要完美控制车子摔下来的状态,确保副驾驶座将会面对摄像机镜头那一侧。这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严峻挑战,每一个人,尤其是身为男主角的兰斯,他需要经历车祸,还需要投入表演,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任务。但兰斯却如此淡定。
兰斯没有进一步的表示,彷佛刚才只是说了再简单不过的一个事情而已,“还有吗?”
话音才落,帐篷内外齐刷刷举起了一片手臂,兰斯心中暗暗吐出一口气,表面上不动声色,点名到,“纽顿!”
纽顿·西格尔直接说到,“灯光怎么处理?在沙漠里,打光太困难了,因为太阳位置一直在变化……”
“自然光。”兰斯打断了纽顿的话语,“灯光组在会议结束之后就开始测光,我们的拍摄需要在十五分钟之内完成,你们告诉我,什么时间段的灯光最为合适,我们就什么时候开拍。”信息量着实有点大,纽顿也傻眼了,但兰斯继续转头,“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