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晨雾刚散,没有到下霜的季节。落霜的稻田更美。汽车声大概在一百 七十米远之外,路边的房子把往来的声音挡住了。大片棉花田,麻雀在叫。在他小时候,公路边上是没有房子的,只是一条稍宽的鹅卵石路。能见度好的时候,站在自己家的院里,能看到二十公里外的关山和县城。
住在附近的人依然耕种,但现在都是机器耕作,半个小时就能把一亩地收割完。也不用插秧,都是撒种,效率高很多。一个人可以种一二十亩地。农民轻松了许多,但再轻松,辛苦程度也远远超出城里人的想象。农活最密集的时候是炎夏。
“这里产棉花和水稻,还有菜籽、橘子。棉花比水稻的收入稍微高一些,但比种水稻费劲,总要打药。种两年棉花就得种水稻,因为棉花对土壤伤害大,打药过多,而且根吸收营养很厉害,土就不肥了。”
经过一片稻田时,他说小时候在这里抓过一条青蛇,一米多长。因为家里老鼠多,听说蛇能抓老鼠,他把它抓了回去,关在自己房间里。把窗户和门关上,怕它跑了。一个礼拜之内,一只老鼠的动静都没有。那个礼拜他很紧张,生怕蛇钻到自己的蚊帐里面去。后来一切恢复正常,它溜走了。
这时我们都听到了广播声。他说,前段时间抓乡村卫生工作,听村主任在广播里喊话,“有些妇女,门口不扫,被子不叠……”觉得很有意思。现在政府也开始重视农村垃圾处理问题,现状的确太严峻,“过去食品基本没有包装。瞧瞧现在,两块饼干就用一个塑料袋装着。造孽啊。”
烧饼店依旧未开门,店主也许出门远行,关闭了好几天。路过一家米粉店,摆设简单,但热气腾腾,人气很旺。进去吃早餐。矮木桌,小木椅子,传统式样。每人一碗米粉,两个馒头。馒头蒸得好吃,带着甜味。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是古驿站。“但现在已经寻不到一丝古意。”这个驿站从南往北,以前可能也就几十户人家。路口是集市,摊位并不多。他买了新鲜猪肉、茼蒿、两块豆腐。家里有菜地,没有什么需要多买。对他来说,可补充的内容是走路本身,以及与乡邻之间三言两语的寒暄。
“买五花肉的时候,一个面熟的老太太跟我搭话,你快三十岁了吧?我差点起一身鸡皮。待我走出几步,她又跟旁边的老太太八卦,他都三十岁了,你还以为他小啊?才生一儿伢。她们要是知道我都四十多岁了,那还不眼珠子都掉地?她们会背后说我不懂事不孝顺。”
他站住,看墙上贴着的一张毛笔写的告示。“全面机械化,才是农村的根本出路。”赞叹这个人的字写得真是不错。应该是村里年纪比较大的人写的。二一三年的告示,经过了风吹日晒。他特别想把它揭下来收藏起来。城市里已很难见到手写的告示,一般都是喷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