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心机牌空降

他们狭路相逢在去往医务室的花坛小径上。

长长的小径用鹅卵石铺就,沿着草坪花坛,弯弯曲曲的,流经几幢教学区,最后停留在医务室门口。

而小道两边,相隔一小段距离就有一个圆形的草坪灯。

灯光幽幽,只能照见方寸大小的地方。

夜风从陆霜微他们身前的方向吹来,空气里流动着一股栀子花的清新香味。

那里背着光,站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这香味就是来自于她身上。

隔着月色,陆霜微看不清楚人影,但这个声音,她分明觉得有些?熟悉。

再结合对方叫的自己“恩人”,她心里一个“咯噔”,觉得她真的有些?阴魂不散。

对于那天贸然地相救。

陆霜微其实已经有些?后悔了,更遑论把这件事告诉谢嘉誉了。

她恨不得当时在场所有人都失忆了,这样,说不定就不会被谢嘉誉秋后算账了。

谢嘉誉感受到背上的陆霜微绷紧的肌肉。

他反手在她的小腿上拍了拍以示安抚。

仇人?

一双凤眼微微眯起,视线从遥远的落点飘在面前的人身上。

灯影迷蒙里。

谢嘉誉只能看见不远处一个女孩的纤细身影,影子被身侧的地灯的光拖得有些?长。

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在风里飘扬。

不说话的话,有些?像是女鬼?

谢嘉誉一时间弄不清陆霜微的心思?,只以为她可能是害怕。

谢嘉誉脚步一抬,就要往她站着的,相反的方向走去。

谁知,他才刚转头,沈文舒见没人应她,她又往前走了几步。

“学妹,你去哪?”

她走出了草坪灯的背光处,重新亮了起来。

朦胧的灯晕像电影里的特殊处理,慢慢从她身上褪去,渐渐显露出她的身材轮廓。

谢嘉誉收回了视线,重新往上掂了一下陆霜微,偏转过头看着背上的人。

陆霜微真是恨不得现在能长10个腿溜之大吉呢,她一点也不想和她叙旧好吗?

陆霜微只能尴尬地笑笑。

“我们去医务室。”

不知道是不是晚上太黑,灯光太暗,反正沈文舒似乎一点也没听出他们的不自然,像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一样,不住地寒暄。

没一会,她又说。

“学妹,你是不是把我忘了,我叫沈文舒。”

她把沈文舒三个字的尾音拖得很长又很慢,好像真的是为了让她记住似的。

“学妹,你脚受伤了吗?”她的声音柔柔,掺和在晚风里,“你们手上拿着鞋子方便吗?我帮你拿吧?”

“不用了,我们自己可以,你去忙吧。”

陆霜微对她避之唯恐不及,在谢嘉誉耳边说了句“快走”。

她是一点也想不通,她用这个时间和自己喜欢的人在校园的湖边散步不香吗?

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这个根本不熟的人身上,听她说客套话呢?

-

秋意渐凉。

医务室的前后门洞开着,风自由地在两头穿梭,扬起桌上白色的桌布一角,吹开了陆霜微散落在脸颊上的细碎长发。

谢嘉誉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罩在了陆霜微身上。

一股清淡的冷香传过来,就像谢嘉誉这个人,却莫名让她觉得温暖。

她下意识紧了紧这件外套。

“还冷吗?”谢嘉誉以为她还是很冷。

陆霜微摇摇头,低着头看他认真给她的脚贴创口贴。

医务室值班的医生并不建议用药,只是建议穿宽松舒适的鞋子,过两日就好了。

谢嘉誉坚决不肯。

医生有些?无奈。

当然,他本人是这么说的:

“哦,还挺严重的,你要?是再送来晚一点,红痕都要退了。”

医生的表情一本正经。

但是陆霜微听了只想当场埋进沙子里当鸵鸟。

关键谢嘉誉不以为意,甚至还义正言辞地要了一些?创口贴。

并且坚持在医务室里,给她红色淤痕比较严重的地方贴了几个。

“刚才的人,你认识?”他一边贴一边问。

他不问还好,一问似乎就拉开了陆霜微好不容易沉下去的思?绪。

一个不速之客打断了少女思忖良久的、鼓起的勇气?。

一声叹息长久地飘荡在半空里,久久不散。

陆霜微脊背瞬间绷直,她不自然地转移开视线。

“不,认识。”

“但她叫你恩人。”谢嘉誉的嘴角抿成了直线。

“你为什么突然问起了她。”陆霜微有些?戒备。

谢嘉誉把撕下来的垃圾扔进了垃圾桶里。

“你每次提到她就全身紧绷,很不自然。”谢嘉誉拧眉,“你和她是不是有仇?”

谢嘉誉折回来,帮她把脚放在刚从学校便利店里随手买的拖鞋里。

陆霜微摇了摇头,“没有,就……之前机缘巧合救过她。”

为了防止谢嘉誉问到关于她不管不顾去打架的事情。

她连忙转移话题。

“我都跟她说了,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她偏偏要记着。”

陆霜微嘀嘀咕咕,“做好事也太难了。”

其实她救人并不是爱心泛滥到不管不顾的地步,她是计算过的。

况且如果一个无助的女孩被侵犯,但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的情况下,她也会想办法帮忙的。

她这一生大多数时候顺风顺水,唯一一次不幸便是5岁的时候失去了最爱的妈妈和爷爷奶奶,那许多的丧亲的痛,也全部被一个叫做谢嘉誉的人抚平,失去的一角也被他填满了。

她是不幸的,但同样也是幸运的。

她不能保证世界和平,可是她遇见了,有能力,就不能假装没看见。

处理完伤口,谢嘉誉重新将陆霜微背起来,带着她沿路循着人工湖的小径慢慢地走。

“你最近怎么都要去公司?”

夜风吹过来,拂起了她的发丝,她迎着风眯着眼睛。

“嗯,有个城中心的项目。”谢嘉誉单手拎着她的鞋盒子,另一只手护着她的腿。

“到关键时刻了。”他没有说的太详细,怕陆霜微听不懂,但也没有避重就轻,“现在要仔细着。”

“那我这样会不会打扰你?”

“不会。”

永远不会。

他没有说,从她甜甜地喊他哥哥开始,他就把她当成了这一辈子都需要?精心守护的、最重要?的人生项目。

-

“什么时候动手?”

方游未着寸缕躺在床上,沈文舒穿着一根绳子遮挡三点的内.衣,跪在地板上。火红的舌尖游过厚实的脚底,一路流连到方游的大肚腩上。

“急什么?”

她半嗔半怨怼,“你这大肚腩,什么时候收收?都快比我的肚子还大了。”

方游笑起来,推动脸上的肉挤住他的小眼睛,叫人分?不清他到底有没有睁眼。

“你不就是喜欢这样的吗?”他用手捏住她的下巴,“不壮一点怎么能叫你那么……的浪呢?”

沈文舒拍开他的手,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方游直起身来。

“你不会是看上谢嘉誉那小白脸了吧?要?我说,那小白脸,脸是有几分?姿色的,但论男子气?概,他怎么能比的过我?”

沈文舒用手捏了捏他的三寸,惹得他惊呼一声,直道她是吸人血的小妖精。

“怎么能呢?”沈文舒不是很认真地道。

“你这娘们。都怀上了,怎么这么的……搔呢?”

“你不就喜欢这样的吗?”

“哈哈哈,老子就喜欢你这种?天天住海边的。”

方游感叹了一会,又道:“给我吹吹?”

沈文舒从地板上站起来,拿出抽屉里的搓甲刀,开始精心地给自己的手指修磨。

“你悠着点,我肚子里可还有你方家的骨肉。”

“说起这个,你怎么还不行动?你等?得起,我方家骨肉等?不起,城中心那块项目也等?不起。”

“还不是时候。”

“什么不是时候?你不会还想着怎么跟人家谈个正经恋爱吧?”

方游在床上转了一个身。

有时候敌人可能会更了解敌人。

他轻声哼笑了一声,“那你死了这条心吧。”

“是吗?”

沈文舒放下搓甲的磨刀,用嘴唇温柔地吹了吹指甲屑。

眼神轻飘飘地望过来,眼底都是轻蔑。

“那你瞧好了。”

“我要?是赢了,你给我们儿子多少?”

方游起身将人抱起来平放好,双手撑在她脑袋两边。

“当然是全部了,方太太。”

-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用功练习。

陆霜微终于“矫正”了自己欣赏画的审美,以及开始认真能画成一幅像样的素描了。

她的第一对象,就是谢嘉誉。

谢嘉誉认真做事看文件的时候,往往全神贯注。

不需要?陆霜微特意告诉他叫他不要?动,他都能保持一个姿势一个上午。

于是,陆霜微人生中第一个还算成功的人物素描,在谢嘉誉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产生了。

画成以后,她小心翼翼地在纸张的背面认真地写下:

我有一个梦想:love&you

趁着谢嘉誉还没有注意,她把这张素描夹放进了自己的画本里。

“笑什么?”

到了中午的时间,图书馆里的大部分座位都空了。

陆陆续续有同学从窗口穿过。

最后汇入浩浩汤汤的吃饭大军里。

谢嘉誉被外面的声音吵醒,收了电脑,一抬头就瞧见陆霜微眼神看着窗外,胸口捂着她的画本,桃花眼笑成了弯弯的月牙,两边的唇角翘上去,颊边深深陷进一个窝,有调皮的头发从这一处擦过,被她细长的手撩回到了耳后。

一静一动,俱是风景。

陆霜微将视线从外面收回。

认真看着谢嘉誉。

她虔诚地,仿佛在许愿一般,她说——

“如果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住海边=全是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