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怎么样了?”月饼的声音仿佛很远,又好像很近。
我勉强睁开眼睛,视线无法聚焦,模糊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月饼脸色煞白,靠着一方青色石台抽烟,显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到墓穴里面了?”我试着起身,脑袋又是一阵晕眩,好不容易保持住平衡。
“嗯。”月饼吐了个滚圆的烟圈,不往上飘反而直直坠落,砸在半透明的青色石面,滩成薄薄的一层渗了进去。
我心中叫奇,观察着周遭。这个石洞呈椭圆形,洞顶垂着长短不一的钟乳石,超乎常理的是,这些钟乳石都是黑色的。我轻轻跺着石面,一圈类似水波的石纹从鞋底荡出,向四周延伸,直至完全消失。我有种踩在水面的错觉,可是脚底的触感异常坚硬,分明是脚踏实地的感觉。
“如果千里沟是阳间,这儿就是阴间。”月饼仰头指着洞顶,“阴阳相悖,所有的物理常识都是相反的。这或许是阴阳两界阵最大的奥义。”
我摸出军刀往空中一扔,果然没有落下,空中停留片刻,刀刃“啪”地被钟乳石吸附,刀柄抖个不停。轻微的颤动声在钟乳石间回荡,像是蜂群发出的“嗡嗡”声,密集而不嘈杂。
我注意到钟乳石落下些许黑色粉末像一道道黑色微型龙卷风,飘浮在石隙之间旋转。
“月……月饼,我明白阴阳两界阵的原理了。”
“钟乳石是磁铁,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磁场。”月饼摸了摸鼻子,“当磁力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可以改变常识性的物理状态。难怪阴阳两界阵只是听闻没有见过,这么强的天然磁场确实不好找。”
“你丫又抢我的话,”我兴奋地挥着手,“百慕大也处于巨型磁场范围,随着潮汐达到磁力峰值,轮船、飞机路过,受到强磁干扰,仪器失灵,沉入海底,又会在磁力最低值的时候重新浮出海面,成为传说中的‘鬼船’、‘幽灵飞机’……”
“咱们两个文科生就别卖弄物理知识了,”月饼嘴角扬着很奇怪的笑容,“你要是回头看看,更超乎想象。”
也该着我这人有时候脑子缺根筋,想都没想回过头。青石台上摆满金银珠宝,瓶瓶罐罐,中间端坐着一个穿着华贵,肤色黝黑的干尸。
我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可是这具干尸实在太过恐怖。头顶淡黄色的长发脱落大半,头皮皲出手指粗细的口子,露出暗黑色的头骨。整张脸皱巴巴像枚巨型核桃,耳朵蜷缩成两个肉球。眼睛鼻子几乎聚在一起,眼皮早已脱落,眼眶里爬着一堆米粒大小的白色小虫。嘴角斜着裂到耳根,淡黄色的牙齿脱落大半,舌头已经一块黑肉坨,散发着阵阵恶臭。
我一时忍不住恶心,随手抱起石台上的一个瓷盆,哇哇吐了起来。
“这可是湖田窖的青花瓷,”月饼满脸遗憾地拍着我的背,“带出去最少几千万,就这么让南少侠当了夜壶。”
“你家才用夜壶呕吐,”我的胃里也实在没多少东西,又呕了几口应景儿,“你全家都用夜壶呕吐!”
月饼“哈哈”一乐没有回嘴,摸出枚桃木钉对着干尸左戳戳右攮攮,嘴里还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嘟囔什么。
我对月饼的重口味举动不敢苟同,算算捧在手里的湖田窖青花瓷兴于宋末元初,这满石台晃瞎眼的金银珠宝价值连城。这具干尸必然是“那个人”无疑,否则谁有这种规模的陪葬品?
转念一想,所谓的雄姿英发,一世豪杰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一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物件中间的一具干尸?人忙活一辈子到底图些什么?
月饼摆弄得挺上瘾,看架势准备挑开干尸衣服深入研究。我心说指不定烂成什么样了,万一再看到满身爬着尸虫留下心理阴影,起码两三年吃饭都不香。想到这一层,我急忙摁住月饼的手:“入穴扰尸,盗墓大忌。”
“咱们什么时候转行武族改盗墓了?”估计月饼也觉得不妥,收回桃木钉,“我是想弄明白那两个人到底拿走了什么。”
“衣服好端端的肯定不是寻尸搜宝。”我理论结合实际打消月饼的念头,忽然发现这堆明器(明为“冥”的谐音,是陪葬品的隐晦称呼)里有一件雕刻精致的龙形黄金烟斗。龙头为锅,龙身成杆,龙尾做嘴,就连龙鳞都刻得栩栩如生,着实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但凡爱抽烟的人,对烟具根本没有抵抗力。我搓手砸吧着嘴:“月饼,你懂我。虽然咱不是武族,偶尔顺点儿喜欢的东西,不是为了卖钱,就是单纯喜欢,也是可以理解的吧?你看,这个金龙烟斗多可爱。”
“龙?”月饼微微皱眉,盯着干尸后面的石壁,“还记得那几声兽吼么?”
我向石壁看去,惊得后退几步,踩碎了青花瓷盆,险些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