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好铜币了么?”月饼打开水龙头淋着拖把,“别耽误时间,子时快到了。这时候收不住,就要等明天了。”
我把铜币分别压在三个最明显脚印的脚后跟位置。按照老说法,铜币五行为金,最易吸取煞气,古代打造一件神兵利器,要用活物祭刀,就是为了取其厉气,方能“阳可镇人,阴可压祟”。年代越久的铜币,经过的人手越多,厉气越足,功效自然越强。
准备就绪,月饼把整个卧室拖了一遍,唯独保留了压着三枚铜币的脚印。三个孩子哭声停歇,歪着头含着手指渐渐熟睡。
月饼用大头针穿过邮票,钉在孩子头顶三寸三的床褥,用火机点着。邮票燃烧着幽绿的火光,火光歪向孩子的位置,忽地一亮,瞬间熄灭。邮票有“寄思归家”之意,盖戳的邮票用现代话来说,就是给“寄思归家”做了个导航。古时没有邮票,给孩子“叫魂”用的是有地址、姓名的书信封,道理和邮票相同。
我站在卧室门口举着孩子衣服:“天安地安,夜郎消散。快快回家,父母心欢。”
重复念了三遍,我把衣服盖在孩子身上。孩子们睡得更熟,微微打着鼾,面色逐渐红润。
就在这时,压在脚印上面的三枚铜币微微颤动,慢悠悠飘离地面,悬浮在两三厘米的位置,如同蜜蜂翅膀急速振动。月饼甩出桃木钉,击中铜币和地面之间的空隙,只见桃木钉像是钉进了一堵无形的气墙,颤巍巍飘着,隐隐能听到“嗤嗤”气体泄漏声。
月饼面色微变,取下钉在被褥的大头针,刺破中指,对着三枚桃木钉弹出血珠。我顿时觉得卧室的光线黯淡下来。“嗤嗤”的声音越来越响,像是一群马蜂在屋里横冲直撞。
三道肉眼可见的灰气从鞋印里冒出,化成隐约的人形,静静地漂在卧室中央。
我看得真切,其中两道灰气一高一矮,为男女形象。第三道灰气只有半尺多长,分明是个手脚还未发育完全的婴儿,茫然地抬着头,空空的眼眶四处张望。
母亲形象的灰气蹲身,想要探手抱起孩子,手掌穿过孩子身体,只是捞起一丝灰气。孩子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疼爱,举着还是一坨肉球的小手,虚空抓着。
母子的手再次触碰,依然是相穿而过,永远无法碰触。灰气形成的丈夫默立,绝望地看着这一切,几滴泪珠形状的灰气从他的眼角滚落。
我听到了他们灵魂的哀号;我看到了他们灵魂的哭泣!
月饼别过头,微颤的肩膀显示着激动的心情,走到窗前犹豫着是否要打开窗户,引他们离开屋子。如果这么做,他们将融于天地阴阳二气,再也无法相伴。
这一幕异常诡谲,我却没有感到害怕,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如果当年我没有一时意气用事,一切都不会发生,这一家三口的生活可能不富裕,却很快乐。
如此想着,莫名的悲伤情愫涌上心头,我再也压抑不住情绪,眼前浮现出许多光怪陆离的画面——母亲在车里挣扎着,摸着隆起的肚子,缓缓闭上眼睛;腹中婴儿泡在满是鲜血的子宫里,皱巴巴的小脸憋得煞紫,终于不再挣扎;丈夫安详地躺在床上,床头是一瓶打开的安眠药空瓶,压着一张写着“我人间飘零,怎能独饮伤悲”的A4纸。
视线愈发模糊,这些画面渐渐占据了我的思维,陷入更深的悲痛,我忍不住要放声痛哭。
突然,我的人中穴一阵刺痛,顿时灵台清明,瞬间清醒过来,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