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脑袋发热让他的意识变得混沌,导致他说了些让人不明白的话,事后,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因为伤口没有处理好,现在人已经发烧了,再不去医院后果不堪设想,当务之急就是把他带去医院。

沈知月想都没想就说,“我会陪着你。”

陆厌睫毛微颤,轻叹一口气后阖目休息。

……

过了五分钟,陆厌在沈知月的劝说下终于肯就医,只不过还是不愿去医院,没有办法,沈知月只好带他去附近的诊所。

她手忙脚乱地帮陆厌止完血,网约车司机正好打来电话,少年几乎处于昏昏欲睡的状态。

“喂,师傅,你先等我两分钟,我马上下来。”沈知月将手机夹在脑袋和脖子之间,腾出的双手费劲地搀扶坐在沙发上的陆厌。

他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像一捧易化的雪花,氤氲着一层雾气的双眸如死水般看着沈知月,扯了扯嘴角,“我自己能走。”

说完,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躲开了沈知月伸出的手往门外走,垂着的头像是没了支撑点。

沈知月从阳台那随便拿了一件黑色外套就跟了出去,步伐很快。

夜色似被一大块墨黑的幕布笼罩着,乖巧的弯月今天似乎翘了班,只剩乌云慵懒的在天空挂着。

陆厌一上车就没了动静。

沈知月往旁边探视,他歪着脑袋,闭着眼,苍白的肤色让他看起来人畜无害,如颓败的神秘画作,充斥着一股脆弱感。

“没想到,你也有乖的一面。”她弯眼一笑,凑近了看,浓密又黑的睫毛根根分明,轻轻颤动似乎能带起风,肤白如玉,如同珍贵的玻璃玉器,一碰就碎了。

“不要丢下我……”少年拧着眉头,含糊不清地说道。

沈知月先是一愣,像是窥视到什么秘密般掀开眼睑,伸手用手背抵在他的额头,感知着温度。

他的皮肤烫如炼了许久的火石。

“陆厌?陆厌,你醒醒啊……”她轻轻摇晃他的手臂。

女生比常人要冰冷的手背减少了少年因发烫而引起的难受,他没有回应,只是表情有些许放松。

她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扭头看向后视镜里的司机,“师傅,麻烦你掉头送我们去市医院,我可以加钱,拜托了。”

“好的。”

出租车在下一个路口拐弯掉头。

三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市医院门口,司机大哥帮着沈知月将陆厌背进医院。

伤口太大需要缝针,外加发着烧,一直到半夜十二点陆厌才从急诊室转移到普通病房,沈知月办完住院回来,躺床上的少年依旧是昏睡状态。

窗户开了一个缝,冷风吹过他发皱的病号服,凌乱的发丝被吹散,露出凝拧的眉头,月光盈盈,没有一寸落在他身上,反而自己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凄凉。

沈知月帮他盖好被子,拉一旁的椅子就端坐在窗户前。

“不要离开我……”

陆厌肯定是梦到了什么难过的事,居然让那柔软的泪眼从眼皮挤出来。

他在求谁别离开呢?

在她所了解里,陆厌没有谈过恋爱,可是像他这样家境优越,相貌极好,为人又张扬恣意的痞子少年肯定会遇到很多爱慕他的人,那群人里会不会有他爱而不得的女生呢?

到底怎样的人会让他念念不忘呢?

沈知月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接近太过于鲁莽。

在白月光面前,她毫无胜算。

“陆厌,这可是你欠我的,以后可不能对我不管不顾了。”她起身替他擦去眼泪,背着月光,她身上的温柔不像是装出来的。

下一秒,她将椅子挪近些,顺势坐下并把输液管接近针管处握在手里,用手心的温度替他减少输液的难受,“两年,我只要两年或者更少,以后我这个骗子任凭你处置。”

……

沈知月一夜都没有合眼,陆厌也一直没醒。

早晨六点半,查房的护士说陆厌很快就会醒,沈知月回想昨晚陆厌说饿的画面立马清醒,去厕所清了把脸就去楼下买早餐。

住院部旁边就有食堂,她不知道陆厌喜欢吃什么就把白米粥,皮蛋瘦肉粥,八宝粥等都买了一份,还给自己买了一份饺子。

在食堂里工作的阿姨见她拿不过来就提出要帮她拿,沈知月说了谢谢后就把拿不动的两份递给好心的阿姨。

清晨的阳光不刺眼,可她却被兜里的手机铃声吓一激灵。

她刚接通电话,手机里的人就抢先开口。

“知月,我能见见你吗?”

熟悉的声音如玉石相击般在她的耳边响起,她立马慌张到不知南北,眼底片刻就湿润,想说话,可嗓子像是塞了棉花发不出声音。

“知月?”

手机另一面的人又喊了一声。

“我在,我在。”瞬间,在眸中打转的眼泪垂直落地,她哽咽道:“冉竹,你别挂电话,你告诉我你的地址……我过去找你。”

说完,她攥紧没有声音但是还在通话中的手机,转身握紧食堂阿姨的手,说,“阿姨,你能不能帮我把你手上这两份粥送到住院部三楼十二床……”

“我现在有点事,得出去一趟……”

阿姨看着她一身的学生打扮,眼泪接连落下,也是想起自己的小女儿,瞬间自己也变得有些着急,说,“你快去吧孩子,我会帮你送过去的。”

“谢谢阿姨。”

沈知月把手上的两份早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转身就往街口走。

大清早,阳光还没有暖和,医院门口就停了很多出租车,她随便招呼一辆就坐上去。

市中心一家商场里的咖啡店。

沈知月气喘吁吁地爬上三楼,低头看了一眼冉竹发来的信息。

:靠窗。

她急切地抬首望,最里的位置坐着一个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女生,黑色鸭舌帽,同色口罩还有棕色的薄款围巾,唯一露在外面的只有那双左顾右盼的眼睛。

沈知月先是确认周围没有认识的人,才动身走过去。

一坐下她就握住冉竹的手,激动道:“冉竹,你终于肯出来了,你终于肯见我了。”

女生受惊吓般的一抖,看清是好朋友之后才放下悬着的心。

“你想喝点什么?”她问。

沈知月去前台点了一杯美式咖啡,回来就对上冉竹直愣愣地眼神,“怎么了?”

冉竹下移视线,瞥了一眼沈知月胸前的校名,说,“知月,你现在是在明中上学吗?”

“嗯,我爸去世后,我被我妈接到明市,她还把我安排进明中。”

说完,沈知月眼圈就有些泪滞,一场意外让她没了爸爸,还打碎了爸爸为她编织地善良的美梦。

他说妈妈只是不得已离开,他说如果妈妈见到她就不会再舍得她离开。

都是骗人的……

冉竹现在才知道沈知月的父亲去世,瞬间后悔自己多问了那一句,她拉着沈知月的手,抱歉道:“知月,我不知道叔叔出事了……对不起……”

沈知月打断她,“没事的,冉竹,你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我们聊点开心的。”

冉竹抿着嘴,手上的力度又加了几分,再三斟酌才开口,“我要离开了。”

“离开?阿姨要带你去旅游吗?”都说美景是治愈人心最好的良药,沈知月莞尔一笑,“要不要我请假陪你?

冉竹愣住,抽回手并神情不自然地扣着指甲上的倒刺,声音越来越小,“不是旅游,是回老家,我妈说她的朋友和同事都在笑她有我这么个女儿,她觉得我丢脸,就……就想把我送回老家。”

“她还说……年龄到了就让我找个不知道这个事的人嫁了……”

每一句话都重击沈知月的心脏,平缓的心跳也因此杂乱起来,冉竹那么好的人,不该是这样的结局,她聊起过她的鸿鹄之志,她幻想过以后的种种,她的人生不该被别人一句不负责任的话毁了!

“不可以!”沈知月气得站起来。

冉竹慌慌张张地四处观察,周围的人都因为声响而往这边往,刹那间,她的脑海开始浮现青天白日下,全校的师生都在指着她骂,就连以她为傲的父母都不相信她。

片刻后,她把脸深深地埋在围巾里,帽檐也往下压了压,呼吸变得急促,她不知道这点氧气够她活多久。

沈知月看出她的不安,立马为自己的鲁莽道了歉,嗓子又开始不受控地哽咽,“冉竹,你应该反抗,应该出声告诉他们,那些视频是伪造的,人也是他们找来演戏的,你什么错都没有,而不是甘心回老家嫁人。”

“你以为我不想吗!”冉竹的情绪波动极大,她用力的扯缠在脖子上的围巾,透了口气,脸色也因此变得通红,“可是如果我澄清他们就信的话,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寄信到家里骂我,骂我的家人。”

“他们只会像看乐子般向我扔刀子,根本不在意所谓的真相。”

沈知月脑子一片空白,眼泪夺眶而出。

“我会找到那个人的,我会还你清白的……你要相信我,你先等等我好不好?”

沈知月压低声音在祈求,冉竹撇过脸,用手背抹去眼泪,正过脸了,突然躲过沈知月伸来的手,“这事没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知月,我知道你很自责,也很想把你世界里的阳光打在我身上,可是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也不再需要光了。”

“所以……你别再因为我而冒着险去招惹他们了,把光藏起来照亮自己吧。”

话音一落,她重新戴好围巾,趁沈知月不注意跑了出去,她知道沈知月一定会追上来,所以她跑出商场再从后门进来,直到看见沈知月着急地跑去另一条街才停下来。

这次来,她本想好好跟好朋友道别,可在她看到沈知月校服的那一秒,她开始担心。

她知道沈知月一定遇见了梁何君,她也知道沈知月肯定会为了她而去招惹那些人,只为拿到所谓的证据。

她不希望他们将同样的手段用在沈知月身上。

商场里行人来来往往,穿着别于其他人的女生蹲在角落里,把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里,捂着耳朵抽泣。

“冉竹,你玩捉迷藏还是只会这个招数。”

喘不成声的一句话,像清风一样飘进冉竹的耳朵里,她猛一抬头,三步外的人海里,沈知月一手扶着腰,被汗水打湿的刘海就挂在额头上,垂直的那只手里拿着一块蛋糕。

沈知月不急不缓地走近,将蛋糕伸到冉竹的眼前,“吃完蛋糕就回家好好休息,我的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管是打架还是玩心眼,从来没有输过。”

冉竹呼气一笑,搓了搓哭红的双眼,接过蛋糕,说,“你还是只会买蛋糕。”

“谁让你只爱吃蛋糕。”

两人相视一笑,沈知月低头打了一排字,下一秒,冉竹的手机就响了两声。

:你的世界本就有光,只是一时被险恶的人心覆盖住了,敲碎了就会有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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