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鸿胪寺里的范禄失眠了,一来是疼,二来是这一天有太多令他想不通的事情。想不通就会猜测,猜测产生忌惮!
一盏油灯亮起,一张宣纸展开,他开始奋笔疾书。
“吾王在上……”
这一夜注定会有很多人失眠。
女帝是其中之一。她不会忘记,范禄这一趟可不是为了和平而来,他此来是问责!或者说是挑事更准确。明天的金銮殿上注定有一场事关两国命运的较量。
这是她登基以来面临的一大考验,心里不免有些紧张。望着窗外斑驳的月影,她脑海中出现了他的身影。
这一次,他依然会帮朕的吧?
燕苏也失眠了。
他已经被小萝莉缠着一口气讲了十几个故事,自己已经打遍了三界六道,就连佛祖都被他按在地上摩擦了;拉屎也从悬崖拉到了瑶池,再到盘古头上,拉出了开天辟地第一坨屎!从此凡间最高最大的一座山就叫屎山!上面住了一个屎神,凡是拜了屎神就可以拉香粑粑……
同时他也在等,等他的第一份密报翻译完毕!
前后花费数百万,这张覆盖了整个大陆的情报网终于收获了它第一份密报,一份来自秦国的密报!
小六子匆匆走了进来:“少爷,翻译出来了!”
燕苏接过密信,拍了拍小萝莉的脑袋:“百灵乖,该去睡觉了,梦里屎神会实现你拉香粑粑的愿望!”
“真的?”
“骗你小六子是狗!”
小六子一脸受伤。
密报上面不止一条信息,而是这几年来能收集到的秦国所有信息!
燕苏最关心的自然是秦国迟迟不敢对大周动手的主要原因,到底是什么拖住了秦国的脚步?
很幸运,他从密信上找到了答案。
秦王嬴礊登基已有三年,然而其并未完全掌握军政大权。嬴礊军事上的最大敌人是秦国大将军安辛,手中掌握着秦国二十万兵马。政治上最大的敌人是太后芈氏,很多大臣只听太后懿旨,不听秦王圣旨。
更糟糕的是,种种迹象表面,太后芈氏与大将军安辛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燕苏摇头笑道:“这又当君父又当儿子,可怜的秦王哟!不过,这个故事怎么有些熟悉?”
难怪秦王只敢派十万秦军压境,原来还要留下二十万防备大将军安辛呀。可见,这两人差不多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地步。
秦王想要攻打大周,最大的原因恐怕并不是要一口气吞掉大周!而是捞取政治资本和树立军中威望,一举压过太后和大将军安辛。
等秦王完全掌握大权的时候,才是全面攻打大周的时候。
先安内,后攘外!
那么范禄此行的目的就是想要试探大周的虚实,如果秦王觉得十万大军能够打个胜仗,那么就会毫不犹豫地发起进攻;如果觉得有可能会深陷泥潭,小胜但损失惨重,甚至兵败,秦王必不敢轻举妄动!
想通了这一点,燕苏松了一口气。
机会,还是有的!
密信上另外一则消息也引起了燕苏的注意。
大概半年前,秦王派了使者去面见蛮胡的可汗,据说随行的礼物有几十车之多!
燕苏咬牙切齿:“果然,蛮胡大军压境与秦国脱不开关系!想把大周精锐的北军死死拖在云州边境,从而增加自己的胜算吗?”
这么说来,老头子那边暂时不会有危险。这倒是个好消息。
次日,金銮殿。
文武大臣汇集一堂,除了在凉州备战的鲁国公和没脸见人的薛礼,能到的都到了。有人紧张,有人担忧,有人漠不关心……有人打瞌睡!
没错,那就是我们的铲屎郎。
本来他还在犹豫要不要来,毕竟他都能得到那些消息,女帝不可能得不到,就算她想不明白,其他人也会帮她想明白。比如徐国公这老小子,否则他也不会提议让女帝整顿帝都,务必使范禄忌惮。
他一个铲屎郎实在没有必要强出头啊!
奈何女帝一道圣旨便将他从温暖的被窝中揪了起来。就没听说过有皇帝下圣旨让一个小小的七品铲屎郎上朝的!离谱的狗皇帝!昏君!
在高官多如狗的帝都,他一个小小的七品铲屎郎直接排到了金銮殿的大门口。反正也听不到前面在说什么,他干脆就躲在大门后的柱子上补个回笼觉。
碍于他的赫赫凶名,周围的六部主事、九寺主薄等小官敢怒不敢言,干脆直接无视他。
“宣秦国使者觐见!”
一身华丽黑袍的范禄大步而进,大袖飘飘,视大周文武百官如无物,别有一番风度。
范禄鞠躬道:“参见大周皇帝陛下,陛下万安。”
女帝正襟危坐:“免礼。”
“谢陛下。”
女帝例行寒暄:“范卿,一路跋涉,辛苦了。”
范禄淡淡道:“陛下,能够见识大周的壮丽山河,何来之苦?”
“哦?范卿觉得我大周的风景比之秦国如何?”
“大周锦绣之地,我秦国苦寒塞外,不能比也!可惜……”
女帝皱眉:“可惜什么?”
范禄直视女帝:“可惜霸占这锦绣之地的乃是一群吃人肉、喝人血的衣冠禽兽!”
此话一出,满堂变色。女帝的脸上是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她何时被如此当面辱骂过?
徐国公越众而出,怒喝:“范禄,你大胆!”
范禄继续道:“他们视百姓为自己圈养的牲畜,随意收割、凌辱、打杀,随便一个借口便让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他们不准百姓干这个、干那个,只希望百姓如那羊羔一样乖乖吃草,快快长大,他们便可以割羊毛、吃羊肉、喝羊血!”
大殿上每个人都是一脸怒火。范禄这明明就是指着在场所有人的脸来骂!
刑部尚书赵瑜越众而出,怒斥:“范禄,你胡说八道!”
范禄淡淡道:“是本相胡说八道,还是大司寇无知?大司寇有多少年没有出过帝都了?大周的平民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大司寇真的知道吗?”
“你……”赵瑜长叹一声,败下阵来。
兵部尚书李延出众道:“范禄,你不过是在我大周草草绕了一圈,又能知道些什么?”
“哦?这么说大司马知道的比本相还要多?既然如此,大司马有做过什么吗?还是说只是冷眼看着大周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因为你也是割羊毛、吃羊肉、喝羊血的其中之一?”
“岂有此理!”李延挥袖。
又一个败下阵来。
占据了道德最高点的范禄遇神杀神、佛挡杀佛,整个金銮殿一时束手无策。满殿的文武大臣,竟被范禄一个人怼得哑口无言!这战斗力,简直不要太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