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平阴侯府。
“不好了,少爷又败家啦!”
“太阳出来啰嘞,喜洋洋啰啷啰!”一个作农夫打扮的青年,手中挥舞着锄头,翻土除草,挥汗如雨。
“天啊,那是老侯爷从江南移植过来的紫流苏,价值千金!就这样被铲除了?”仆人倒吸一口凉气。
青年抹了一把汗,再次扯起破锣般的嗓子吼了起来:“挑起扁担啷啷嶉,咣啋上山岗啰啷啰……”
“那颗该不是老侯爷从西域带回来的雪梅吧?老侯爷可是把它当做心肝宝贝的啊!”仆人集体呆滞。
花园四周,一群丫头仆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少爷这病是越来越严重了啊!”
“谁说不是呢,好端端地把所有名贵花草都铲除了,说要种菜。”
“种菜就种菜吧,还不让别人帮忙,非得亲力亲为。我听说,少爷这是被农夫鬼上身!”
……
感觉内心的暴戾再一次淡去,燕苏才停下了下来。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好几天,他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但内心的嗜血和暴戾却迟迟无法平息,一连几天都在噩梦中惊醒,大汗淋漓。
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他经历了一场旁人无法想象的疯狂杀戮。这场杀戮没有幸存者!那些光鲜亮丽地生活在阳光下的普通人永远也不会知道是谁在黑暗中替他们扛下了一切,肩负着怎样残酷的使命前行。
他曾经有过一位老队长,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一丝黑暗的气息。
燕苏问他是怎样做到的,他笑了笑:“我在家里的天台上种了一亩菜……”
这才有了开头的一幕。
燕苏看着眼前一片绿油油的菜地,心里有几分欣喜。小白菜长得最快,再有几天就可以收获第一茬。韭菜长得慢些,还要十来天才能收割第一茬。
前世他过腻了枪林弹雨,生死厮杀的日子,这一世能够安安心心地种种菜倒也不错。
“儿啊!”一个锦衣老头扑了过来,“你怎么又发病了?”
老头乃燕苏之父,燕海平,大周平阴候,征西大将军。看着四周被铲除的“杂草”,他心如刀割,脸都扭曲了。
“我没病,要我说多少次!”燕苏怒骂。
“是是,你没病!是为父有病。为父请了个道士来为自己治病。”燕海平对身后一个老道士道,“大师,这就开始吧。”
长着山羊胡子的猥琐老道士开始围绕着燕苏耍起了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每转上一圈就往燕苏身上贴一张鬼画符。
“啪”,一张鬼画符被猥琐老道拍在了燕苏的臀部,弹性十足。猥琐老道眼睛一亮,似乎想不到如此翘弹。
青筋毕露的燕苏忍无可忍,拎着锄头就往猥琐老道身上招呼。
“臭老道,你别跑,看老子不把你的狗爪子砸烂!”
“侯爷,救命啊!这农夫鬼太凶猛,老道道行有限,先走为敬!”
随着猥琐老道的逃离,平阴侯府小侯爷被农夫鬼上身的传闻变成整个帝都茶余饭后的谈资。
侯府偏厅,沐浴更衣、换上了锦衣玉袍的燕苏与燕海平坐在一起吃早餐。堂堂侯府的早餐仅仅两碗小米粥,一盘馒头和一碟咸菜。
燕海平一脸关怀地说:“儿啊,你真的没病吗?要不你还是到外面欺男霸女、寻滋挑衅去吧,要不去逛逛青楼、听听曲儿也行呀。只要不把人打死打残,你爹都给你扛下了!”
燕苏无语:“老头,我看有病的是你,哪有人叫自己的儿子出去寻滋挑衅、逛青楼的?”
燕海平唉声叹气。他就这么一根独苗,只要他能过得开心,自己要不要脸有什么关系。
燕苏指着桌面上寒碜的早餐:“还有,这是怎么回事,家里遭贼了吗?”
燕海平支支吾吾不说话。在燕苏的再三追问下,他才低声说:“家里的钱财都赔了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
燕苏这才想起自己的前身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一天打五次架,早中晚日常三次,下午茶和宵夜一次,不是把人家的脚打断就是把人家的老二打爆,就算是富可敌国也不够赔偿的。
看着燕海平低眉垂眼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犯错的是他呢。
“畜生啊!”燕苏暗骂。
“老爹你放心,以后别人不惹我,我不打架。”燕苏认真道。
“你……你叫我爹?”燕海平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燕苏,“自从你娘亲故去后,你就再也没有叫过我爹!”
燕苏十岁那年,母亲一病不起,燕海平在外征战,他一连给他写了十几封信,最后还是没有等到他的人,母亲遗憾地闭上了眼睛。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燕苏含糊道。
“嗳。”燕海平高兴得像个孩子。
“你要是觉得对不起我,那就帮我一件事。”
“我儿,你说,为父一定办到!”燕海平拍着胸口道。
“帮我把婚事给退了!”
“噗,”燕海平一口米粥喷出,“苏儿,你还是出去打打架、逛逛青楼吧。”
“哎。”燕苏也很无奈。
燕海平一生征战四方,立下赫赫战功,从一个大头兵混成了大周的世袭平阴侯,征西大将军。先帝为了表彰他,把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许配给了燕苏,以示恩宠。
本来嘛,娶个公主,做个逍遥驸马倒也不错。
可上天却在三个月之前,给大周国,也给燕家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老皇帝带着他的两个儿子外出打猎,遭到了暗杀,全军覆灭!
举国哀悼的同时,国不可一日无君,众大臣只能把遗留的唯一皇室血脉,大周嫡长公主推上了皇帝的宝座。
于是,燕苏的未婚妻就从公主变成了女帝!
公主变成女帝,自然不可能再嫁给燕苏。
女帝也不可能娶燕苏,要不给个什么身份呢,皇后?皇后乃是统率天下妇女的主,一个男的肯定当不了。嫔妃?嫔妃也没有男的先例啊!
燕海平曾经委婉地提出终止婚事,但女帝考虑到先帝圣旨已下,燕海平又是大周功臣,她刚刚登基,位置未稳,贸然终止婚事,怕是会引起诸多非议,便没有同意。
于是,这桩婚事就此搁浅起来。
问题是婚事一日不解除,燕苏就一日不能娶妻生子,否则至女帝于何地?
燕苏叹气:“这分明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嘛!”
两人相对无言。
燕海平一脸歉意地看着燕苏:“儿啊,以后你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能不打架还是尽量不打架。初一十五别忘了给你娘上香,忘了也没关系,反正她很快就不会孤单了。爹都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你就离开帝都,回云州封地去,那边还有咱们的田地。足够你衣食无忧……”
“不是,”燕苏打断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得了癌症?”
燕海平沉默不语,身上有股迟暮的气息。
燕苏催促:“你倒是说啊!你不说我现在就出街,逮谁打谁!”
燕海平叹息:“苏儿,蛮胡犯境,为父估计很快就要上前线了……”
“什么?”燕苏霍然而起。
别人不清楚,他还不清楚嘛,老头子为大周征战一生,暗伤无数,每逢刮风下雨,天气骤变就痛得直不起身子。这副残躯,别说去前线打仗了,就算出趟远门都困难。
他去上前线,简直就是去送死!
燕苏怒骂:“自己的身体什么情况你心里没点数吗?”
燕海平叹气:“苏儿,为父也想看着你娶妻生子,儿孙满堂。但陛下已经和我通了声气。形势如此,无可奈何。”
燕苏急问:“圣旨下了吗?”
“还没,估计这就一两日。”
“究竟是怎么……”燕苏还想继续问,老管家匆匆走了进来。
“侯爷,陛下宣您进宫议事!”
来了!